那他寧願早點去死算了。一頭碰死省了受罪。
那一次,貪生怕死的王振,是真的想一死了之。
他也難得鼓起勇氣付諸行動。
然而金英很快發覺:好賊!竟想通過自儘來陷害我!想都彆想,我還能讓你死我眼
皮底下?!
於是把王振看的更緊了。
王振:……
*
東廠牢獄。
此時金英蹙眉看著王振,袖中還裝著這些時日審出來的王振罪名。哪裡隻有構陷殺害朝臣這些內罪!
甚至還有勾結蒙古貴族這種叛國通敵之罪!
當然,以王振之蠢,勾結蒙古貴族也不是人在大明心在蒙,為了搞出顛覆朝廷之類的大陰謀。他純粹就是貪財。
他在朝廷裡竟還貪不夠!竟然敢讓他在邊境做鎮守太監的親信郭敬,每年造大量箭鏃送去給瓦剌人,來換瓦剌人給他送良馬財寶!*
甚至,郭敬因收人的手軟,瓦剌有時候出動小部隊劫掠一番,郭敬都不許軍隊出動。
讓他們搶一搶邊境百姓怎麼了,反正又搶不到他這個坐在重鎮裡的鎮守太監身上。
而且隻要他按住軍隊不許動,過後瓦剌還會識趣的給他送上一筆巨財呢。
金英想:這樣的罪名,哪怕是陛下聽了,也要震怒吧……會吧……
彆說,金英還真拿不準,生怕皇帝實在對王振感情太深,對世人情義太淺。
所以——
今日晨起,朱祁鈺懵懵地看著飛撲過來,一把抱住他大腿的金英。
金英哭的淒淒切切肝腸寸斷:“殿下,求求殿下救奴一命吧!!”
旁邊也知內情的興安嘴角抖了抖,他是做不出金英此態來,但也跪了請殿下出麵。
他們看的分明,皇帝心中對親弟弟還是不同的。他們去回稟王振的罪名,跟郕王去回稟的分量決然不同。
朱祁鈺也確實是去了。
也因前幾日,他剛準了兵部和刑部的上奏,將王振在邊境的親信,包括郭敬在內,馬青、陳友等人,儘數於軍前軍法處置,以做祭旗!
也是安慰邊關將士之心——上陣殺敵的軍士,看到瓦剌射出的箭矢竟然是大明製,軍心何等動蕩。
在麵對王振這件事上,所有人都能迅速站在一起,包括金濂,在剛聽說皇帝要召見王振,他就準備整理賬本鬨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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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離看著金英呈上來的王振累累罪名。
就說,讓他留在東廠受刑,有點優待他了。
金英眼見皇帝看了幾眼奏疏後,就毫不避諱地交給了旁邊的淑妃娘娘,顯然極儘信任。
心中就留了意:以後要好好走走淑妃娘娘的門路!
然後忐忑等著皇帝對王振的態度。
看著也有點緊張的朱祁鈺,薑離道:“朕不過想著王振之前夙夜在側,陪朕慣了。”
“如今依舊讓他留在朕身邊抄血經就是了,他不會出安寧宮的門。”
眾人長舒一口氣。
而金英還怕不保險,在這日聽聞淑妃娘娘回到了長春宮後,就立即登門求見,請求淑妃時刻勸諫陛下,將王振拴好在安寧宮。
淑妃娘娘的話落在金英耳朵裡如天籟一般:“金督
主放心吧,我會勸陛下的,不會再令王振走出安寧宮禍害旁人。”
金英也當即表態:“娘娘日後若有什麼差事,隻管打發人去東廠吩咐!”
高朝溪輕鬆的收下了這份人情——
王振是不會再出現在安寧宮外的,他甚至馬上都不在安寧宮內了。
郕王等人剛走,皇帝就叫了親信的錦衣衛來吩咐,帶著王振出門‘旅遊’,已經入秋了,該讓他去邊境感受下被他貪墨冬衣的兵士是怎麼過夜的,被他賣到的箭矢射傷的人又是什麼感受……
接旨的錦衣衛像是一把冷銳的刀,他們執行皇帝的命令不會問為什麼。刀是不會問為何刺向敵人,又刺向什麼人的,他們隻會堅決地執行任務。
故而錦衣衛們認真領命,帶王公公去走‘體驗人生’之旅,並向皇帝保證會照顧好王先生的,畢竟王振才是四十來歲的年紀,之前身體養的又好,也算是年富力強呢。
金英告辭後,高朝溪站在窗旁。
宮內一片中秋將至的繁華寧靜,與她同宮住的兩個嬪妃,正在院中鶯鶯嚦嚦說起年節下剛裁的衣裳打的首飾,你試戴下我的,我誇誇你的,其樂融融。
可,假如沒有她的那位‘陛下’在,現在她目之所及,就會是一片淒風苦雨前無生路。
這些日子,高朝溪已經陸陸續續聽薑離說了正統帝的諸多事。
在這個八月十五,他會被瓦剌抓走。抓住了大明皇帝,瓦剌當然是覺得奇貨可居,開始索要錢財。
外頭大臣們怎麼想怎麼做且不論。
內宮中卻是——“太後與皇後,儘括宮中財物以求迎駕歸來。”[1]
想到這兒,高朝溪就不由皺眉:真晦氣。
雖然史書上沒有明確記載她們,但太後皇後都如此做了,她們這些妾妃還能不乾?這麼‘沒有心肝’隻怕命都不保。
她們也會自此一無所有,過上朝不保夕的日子。
薑離曾代入下打工人的心情,那就是:一個公司老板自己犯蠢,把公司折騰破產了。然而無辜的員工們還沒有來得及擔心自己失業,就發現自己所有的存款還要被老板卷走……
死不死啊!
所以還是她的陛下好——
有人會連累她們被剝奪所有財物,但有人會給她們一座金山。
是真·金山。
高朝溪打開從陛下處帶回來的盒子,裡麵財富驚人,她隻怕要算好幾日才能算清楚。
薑離把王振提溜進來,還有一重緣故:王振入東廠後,隨著審訊,他的一處處資產終於暴露,一處處被查封。
現在,可以拆這個掉落的最肥錢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