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二)(2 / 2)

南宋隆興年間

一位青年郎君正立在家中庭院。即便隻著了一身粗布麻衣,仍難掩英挺麵目。手中所持雙劍,被他舞得虎虎生威。

行動之間,劍影參差,叫人望之膽寒。

娘子從屋內打簾出來,即便撞上這刀光劍影的場麵,也已見多不怪。她緩步走到院中石桌旁,擱下手中茶盞,柔聲喚道:“官人,暫且歇一歇再練罷。”

郎君恰好舞至收式,將娘子的話語聽進耳裡,順道收劍,向她走去,“才開了春,正是風緊的時候,娘子怎麼出來了?”

範夫人為郎君遞上乾淨帕子,一麵看他擦汗,一麵笑道:“在屋裡待久了難免乏悶,倒不如出來吹吹風,還清醒些。”

“倒也是這個理兒。”郎君頷首,就在此時,外頭卻有人嚷嚷起來。

那音量一聲賽一聲的高,惹得夫妻二人雙雙上前。剛開了門,便見來人抬著手,恰是預備扣門的動作。他喜不自禁地開了口,“可巧幼安在家,我正要尋你呢!”

辛棄疾認出來人,見到好友,也帶上幾分笑意,“同甫來了?裡麵請!”

陳亮樂滋滋地跟在他身後進門,倒也沒忘記同範氏見禮,“嫂夫人可好?”

“我們一切都好。”範夫人為他斟茶,陳亮接過,道了謝。隻是他心頭記掛著大事,略微抿了一口,潤潤嗓子,便徑自擱下茶盞。

他也不與辛棄疾見外,反倒直本主題,“那百代成……”話已出口,陳亮才想起還有範夫人在場,猛地住了嘴。

“不妨事。”辛棄疾笑著搖搖頭,“百代成詩的存在,我從未瞞過內子。”

“那便好說了!”陳亮鬆了口氣。倘若範氏一無所知,自己倒還要發愁該如何遮掩過去呢!

他本就不是個能藏住事兒的性子,自因一闋《賀新郎》意外得到這塊光幕後,還惴惴了幾日。後在百代成詩的指引下,竟在【附近的人】裡看到了幼安的身影,大有安定之感。

二人本就一見如故、引為知己,如今又共享了這份心照不宣的秘密,愈覺親密無間。

見他這般喜悅,辛棄疾不免好笑,“莫不是又新發現了什麼詩詞唱和之人,才惹得同甫如此激動?”

自引導二人學會操作以來,百代成詩上的聲音圖像便就此銷聲匿跡。之後隻剩一個黑黢黢的初始主頁麵,和兩人互相關注的空蕩列表,再沒有旁的動靜。真計較起來,如真有新人出現,陳亮的驚喜倒在情理之中。

“你今日還不曾點開過吧?可知那主頁有動靜了?”陳亮一揮右手,將自己的光幕展現在辛棄疾與範夫人麵前,神神秘秘道:“二位請看——”

……

“這莫不是位唐代的小娘子?”範夫人心細,一眼便瞧出光幕上人物妝飾的不同之處。

“此百代成詩的出現,絕非人力可為,若能串聯前朝後代,倒也不足為奇。”陳亮隻看了個開頭,便迫不及待地登門來尋好友。見辛棄疾看得入迷,好一會兒不曾說話,用胳膊搗搗他,“也好小娘子開篇的詩作,幼安以為如何?

“樸實無華,清新雋永。”辛棄疾頷首,旋即又道:“同甫,你且耐心些,仔細聽聽。”

友人這話說得倒是委婉,可不還是嫌他聒噪麼!陳亮撇撇嘴,卻依言不再開口,跟著文也好一道走進杜審言的那首《和晉陵陸丞早春遊望》。

“並稱李杜……”再次打破寂靜的,竟是辛棄疾自己。

見他劍眉微皺,顯然有幾分不解,“小娘子既是一身唐代裝束,卻以這般後世口吻進行評議,莫不是與我們同代?”

“幼安所言頗有幾分道理……”陳亮想了想,越發覺得不是沒有可能,“方才小娘子不是說了麼?影像是立春日所製,而如今可不是剛過了立春?這般來看,她果然與我們身處同時!”

一番猜測,讓兩人陡然生出驚喜。

還未來得及高興,辛棄疾又冷靜了下來,“不過,我們先前在【附近的人】裡,並未見過名喚「也好」之人。恐怕這位,多半不在臨安。”

這個發現,並沒有打擊到陳亮,“那也無妨,瞧她衣衫,橫豎不是金國人,這不就夠了?我們加個關注,往後總有見麵的時候。”

聞言,辛棄疾也劃開光幕,鄭重地往自己的關注列表裡添加上第二個名字:也好。

介紹完了杜甫這一處閒筆,文也好接著往下道:

【讓我們再回到杜審言的這首詩上來。相信很多朋友要問了:這首五言律詩寫得的確不錯,可古往今來有關立春的詩作並不在少數,為何單單選了這一首呢?】

的確,這正是盤桓在他們心頭的疑問。三人來了興趣,豎著耳朵聽這位小娘子要如何解釋。

【譬如有著“詞中之龍”美名的南宋詞人辛棄疾,便曾於早年寫下《漢宮春·立春日》之作。】

話音剛落,範夫人與陳亮驚詫的目光紛紛落在辛棄疾身上。

聽也好小娘子所言,她倒是對幼安了解頗多,就連他前幾日新寫就的詞作都了如指掌。可觀幼安先前的言行舉止,兩人絲毫不像認識的樣子呐?

而被點到名的辛棄疾,此刻卻神色緊繃。與二人的意外不同,他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全因小娘子方才順口提到的兩個字。

這個南宋……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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