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三)(1 / 2)

果然,文也好接著說下去:

【諸位或許有所不知,在唐朝的時候,社會上正實施著相當嚴苛的“宵禁”政策。所謂宵禁,顧名思義,便是指時候一到,更鼓聲響起,大夥兒都得各回各家,不許外出。】

【這樣的規矩,一則,是為了防火防盜;二則,也是便於統治,維持社會穩定。】

宵禁的規章製度,一直延續到宋朝還不曾更改,蘇家兄弟聽了,並不意外。

【那有人就要問了,這諾大一個城池,哪裡管得過來呢?若我偷偷溜出去,隻在家門口買點兒吃食,還能抓我不成?】

【哎,您這可算是問著了。】

即便是爛熟於心的規矩,可一經文也好這張巧嘴說出來,便頓時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妙趣,兄弟二人聽得津津有味。蘇轍忍不住搗搗兄長胳膊,“阿兄,你說也好小娘子不去做個說書人當真可惜,是也不是?”

“我瞧你也挺適合的。”蘇軾睨他一眼,“你若隻顧著說話不想看,我索性自己看下去了。”

“好嘛,我如今是話都說不得了。”蘇轍撇撇嘴,複又坐回去,不再招惹兄長,繼續往下聽:

【前頭說過,唐代的“宵禁”可是相當嚴苛。哪怕你隻是在家門口溜達溜達,一旦被金吾衛逮著了,照樣要被抓去問罪。】

【但在上元節,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若要討論詩詞,自然離不開作者所處的社會背景,何況民風習俗同樣會在詩作中體現一二?文也好醉心詩歌,即便是說起這些與詩人詩作看似毫無關聯的東西,竟也能如數家珍:

【李唐素來頗信道教,一年之中,定有“三元日”:上元正月十五,天官賜福;中元七月半,地官赦罪;下元十月十五,水官解厄,以此紀三官聖誕。故而,每逢上元節,便會取消這一日的宵禁。】

【提燈夜遊之機一年一會,屬實難得,這才顯得格外珍貴起來。】文也好笑道:【現在,大家總算能知道,如今自在豐富的夜生活有多麼寶貴了吧!】

科普完社會百態,她又轉回詩歌本身:

【這首《元夕》,單單通過“花市燈如晝”的一處對比,便將物是人非之景刻畫得分外清晰,亦將男女之情寫得格外生動。若用現在人們常說的一個詞來形容,“紙短情長”四字,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提過《元夕》,文也好不多耽擱:【再回來我們今日的這首《正月十五夜》上來。也是巧了,同樣是寫上元,蘇味道筆下,同樣有一句傳唱度最高。】

她無意多賣關子,很快便道:【便是開篇“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句,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讚歎這一個“合”字用得極好。】

既說到這裡,文也好順著往下多問一句,亦是同屏幕前的觀眾們互動起來:

【在這首詩中,不知大家最喜歡的是哪一句呢?】

“同前人一樣,我的確最喜歡首句。”蘇轍聞言,興致勃勃地接了話,“滿城星光與燈光相接,真真是一個“合”字,寫儘大唐風流!”

“還有那‘鐵鎖開’,隻三個字,便如今夜我所見之景一般,將天子與民同樂的場景寫得淋漓儘致。縱使在幾百年後讀來,詩中歡快的節慶氛圍依舊躍然紙上,不曾有分毫褪色。”

若文也好能聽到這句,定會無比讚同。

或許這便是詩歌的魅力,無論何時何地何人讀到,便有了跨越時空的能力。口口相傳的佳句,絕不會因空間的限製而打半分折扣,更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黯然失色。

蘇味道畢竟是自家先輩,打開蒙以來,他的詩作文章,蘇家兄弟皆耳熟能詳,張口便誦。自頭一回學過《正月十五夜》,蘇轍便格外偏愛第一句。

他給出自己的觀點,接著扭頭去問身旁的蘇軾,“那阿兄呢?阿兄最喜歡哪一句?”不等蘇軾作答,蘇轍自顧自地拋出猜想,“想來多半是同我不一樣的。”

“你既已猜到,為何不再多猜上一猜?”

蘇軾的目光落在光幕之上,望著文也好在提起詩歌時,盛滿熠熠星光的眸子,便這樣隔著千百年的時空場合,與她安然對視。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來去之間,走馬浮塵,明月照人。前有“明暗”相照,後有“人馬”“追隨”。這種過分工整嚴謹的對仗卻讓蘇軾生不出任何反感,甚至被其中微妙的流動感拿捏得心癢癢。

他嘴角含笑,低低吟過一句不夠,又開了口。似是解答弟弟的困惑,又似回應小娘子的提問,輕聲道:“我啊,最喜歡頷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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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期,兩浙路,常州

不意會被主講人忽然提問,正聚精會神觀看光幕的郎君神色一愣,眉睫一閃,又很快回神。他反應過來這個問題,稍加思索過後,竟是與光幕上的小娘子異口同聲道: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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