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需要等待,等到島府的人這一波被入侵的憤怒代謝完畢,漫長對峙的喚醒無望的疲乏,最終放棄對周宇的尋找,和把他們抓上牆的決心。
章馳點了點頭。
奇良倒是沒有在島府那裡現過身,他是一個真正的幽靈——他替換了所有的監控錄像,在那兩個特情機動隊的人趕來中控間之前,他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留給敵人的隻有一個遙不可及的背影。約莫芝麻點大,連槍都放不準,更遑論看清。
但他也不敢出門。
他還沒有跨過自己心裡的檻,島府的入侵使他成了驚弓之鳥,令他感覺到危機無處不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就踩進了一個大坑,被
吞吃得一乾二淨。
隻有這個家裡稍微安全一點。
於是路雨在家中看守他們兩個,陸英負責出門采買食物,而章馳——
她要開始上班了。
醫院並沒有在新年放假的傳統,他們依然跟從前一樣,上六休一,有些醫生會選擇連上十二天,換取除夕夜和初一的休假。
現在是新年的第四天。
她的上班時間還是跟從前一樣,這是一份她暫時還不能夠丟掉的工作。
醫院來往的人很多,二樓的很多傷患都是常年在街頭行走的人,他們對於這個城市每天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這裡可以探聽到很多消息。
道上的消息,官方的消息。
消息不一定準確,機密的消息也不會流入一般人的嘴裡,消息具有滯後性,有時候甚至從左耳朵到右耳朵,添油加醋夠炒一鍋新菜了。
但還是非常重要。
在垃圾島,足不出戶,是真的有可能變成瞎子和聾子的。
章馳從人群中緩慢地穿過,正在排隊的缺胳膊斷腿的傷患們興致勃勃地聊天,這並不常見——大部分來看病的都沒有家屬,或者說本來這個島也不是什麼闔家團圓的地方,他們獨來獨往,唯一能讓他們聚集在一起的原因,就是某個值得所有人關注的議題浮出水麵。
比如“六角星”,比如某天在垃圾場把炸彈引爆的傻逼,比如——
牆。
“從港口走的?”
“他們怎麼知道港口能夠走人?”
“聽說是在工廠乾活的。趁亂跑進去的。”
“膽子可真大啊……”
“膽子大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得死,一群笨蛋。”
垃圾島的人不僅素質不高,還很沒有同情心。
在談論起新鮮的死亡時,他們大多帶著不加修飾的幸災樂禍。
他們討論的是前兩天剛掛上牆的三個人。
原來在新年的時候,策劃逃跑的人不止她跟奇良,還有其他在道上審時度勢,選擇這個防禦最鬆懈的區間向島府的銅牆鐵壁發起挑戰的人。
挑戰失敗了。
他們上了牆。
其中一個人是工廠的搬運工,他知道手工編織的貨物會被裝進集裝箱,從港口走,發船時間固定,他們選定了時間,鑽進了集裝箱裡麵,但在集裝箱過檢的時候,他們被發現了。
奇良是個聰明人,他猜到港口會有報警係統——或者說,他通過蛛絲馬跡觀察到這條出路有報警係統,他的計劃是先潛入中控間修改程序。
失敗了。
大家都失敗了。
幸運的人還活著。
不幸的人在牆上掛著。
成為彆人口中的談資笑料。
章馳不動聲色地聽完故事,往辦公室的方向走,穿過停屍間的時候,她又聽見護士們在談論醫院要招一個新的搬運工,在節假日和周末工作。
替代查林。
她上前問了一句:“查林不乾了嗎?”
正在講話的兩個護士停下了議論,其中一個回答了她:“魏醫生,你不知道嗎?”
他的表情很費解,好像她根本不應該問出這一個問題。
另一個護士“啊”了一聲,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對那個回答的人說:“魏醫生這幾天請假了,她不知道。”
章馳皺了皺眉頭:“知道什麼?”
護士說:“查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