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鏡重重地撞到水泥上,巨大的衝力磕得她發出一聲痛呼,又摔下地麵。
高大的男人提著鈍器一步步朝唐鏡走去,凶器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金屬音,他的影子如同一個吃人的怪物,將地上的唐鏡籠罩在其中。
他低頭俯視唐鏡,出乎他意料的是,唇角流著血的唐鏡並沒有絲毫畏懼和害怕的表情。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林陸封抬手,凶器還未揮下,膝蓋卻一軟,整個人直直栽了下去。
身上所有的力道就像是瞬間被抽走,他突然連努力從地上爬起來都辦不到。
怎麼會突然沒有力氣?
林陸封再次嘗試爬起來,也再次動作滑稽地無力倒下去。
這一摔,林陸封才猛然想起唐鏡剛剛領他進屋時“熱心”幫他衝泡的熱咖啡。
本以為是跟機器人打起來才暴露,她竟然那麼早就反過來向他下手了?
被林陸封摔到地上的唐鏡慢慢起了身,她居高臨下地站在林陸封腳邊:“覺不覺得這畫麵有點熟悉啊?林先生?上次也有人自作聰明想來我家害我,卻把自己搭了進去。”
唐鏡一邊說,一邊慢悠悠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整理自己被弄亂的頭發:“我早說了,你動我的話,我就是殺了你都算正當防衛。”
林陸封忽的回想起一些他今晚其實注意過,但他沒有當回事的細節。
借傘本就不是非進屋不可,更何況他隻是個不熟的男人,還處在深更半夜,而唐鏡卻主動提出讓他進門。
給他進屋坐坐也罷了,她著實沒必要還熱情周到到準備熱飲。
傘這種東西理論上門口櫃子就該有,甚至剛剛機器人手上就有,她卻要去雜物間找另一把,還找了那麼久。
林陸封的視線裡,唐鏡蹲下,將沒力氣反抗的他翻了個身,變成臉朝地麵。
她坐到他背上,靠身體的重量壓製他,接而動作利索地將他的雙手死死反捆起來。
“本來還擔心報警的話隻是猜測,沒有實質證據,可林先生主動在廚房投毒,算是幫忙留了鐵證。”
她捆好地上的人,起身,拍了拍弄臟的手。
腳底下的男人還在想不通:“張業不可能出賣我,你到底怎麼發現的?”
唐鏡好笑,伸手用手背拍了拍地上林陸封的臉:“既然你不肯告訴我為什麼殺我,那我也不能便宜你,自己猜吧。”
說著,唐鏡抽了張濕紙巾。細長的手指附上清冷的臉,潔白的棉巾染上鮮豔的紅,一點點擦去濺在這張臉上的血跡。
張業那晚對她動手時收到的語音消息裡有提到一個叫‘林哥’的人,她剛好聽到了。而警方那邊訊問張業的情況也表明,張業交代的很多家電犯罪細節跟實際對不上,看起來像是故意在一人包攬全部罪名。所以她最近聽到名字裡帶“lin”的都會打起十二分的警覺。
而今晚的林陸封,著實沒辦法讓她不懷疑。
叫他送到小區門口就好,她可以讓路遲來小區門口接她,但林陸封堅持要送到她家門口,而林陸封剛剛順路送另外兩個女孩子時都是隨便在路邊放下。
她也早瞥到林陸封後備箱有傘,他卻突然謊稱自己沒有,還開口問她借。
以及,作為覆海的客戶,都是業內人,想必不可能不認識傅見白,也不可能不知道傅見白過世。但林陸封剛剛在家門口看見路遲的表情似乎也太淡定了一點,他沒有絲毫驚訝或困惑,仿佛早就知道她家裡有個跟傅見白長得一模一樣的機器人。
於是,她佯裝在雜物間翻找東西,實則報警。
她佯裝找不到傘,實則拖延時間,等警方趕到。
而在這期間,她打開虛擬屏幕的監控界麵,果不其然看見了他投毒的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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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茶幾邊的路遲還處於不知緣由的故障中,那種可怕的電流噪音過了好久才開始減退。
他勉強用手撐著地麵,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還以為不巧碰上他故障,他和唐鏡要就此死在林陸封手中,剛剛林陸封在唐鏡背後舉著鈍器想偷襲唐鏡時,他跌跌撞撞掙紮著爬過去試圖阻止林陸封,沒想到看見的卻是唐鏡舉著剪刀快準狠的反擊和自衛。
未知故障損傷和林陸封剛剛對他腦袋的重擊都導致此刻的路遲沒有力氣。一片警笛聲中,坐在地上的路遲看見唐鏡正朝他走來。
唐鏡說:“你看,我說過的,我不會讓你白摔樓梯那一下,你遇到危險,我也會救你。”
路遲仰頭看唐鏡,有些遲鈍地回想起上次把她從樓梯裡救下後,她說的話。
當時他隻當是她普通尋常的感謝,根本沒當回事。沒想到,不過是一兩天,她便說到做到,在林陸封企圖砸死他時及時出現,以這跟男人相比著實瘦小的身軀,毫不退縮地從窮凶極惡的人手中救下他。
她微微躬身,朝他伸出手:“我拉你起來。”
路遲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人。
明明她臉上還帶著林陸封剛剛弄出的傷,明明舊傷都還沒好又添新傷,但她笑著。她好像一直都是這麼堅韌強大的人,儘管體型很瘦弱,力氣很小,但就是什麼都不可能打倒她。
她抿唇,笑得溫柔、安撫人心,仿佛寒冬裡照下的暖陽,而這明亮的暖陽正衝他伸手。
他慢慢、慢慢把手遞給她,輕輕搭上她白皙的手指。
柔軟的觸感,手心溫熱。
下意識輕握那隻手,路遲不自然地移開跟她對視的視線,輕聲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