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麵(1 / 2)

所有人都認為,陸小將軍此趟怕是凶多吉少、有去無回。

蠻夷匪寇常犯邊疆,北荒之爭數年不斷,當地百姓苦不堪言。

臘月初十,寒冬降,陸小將軍親率三千騎兵勇闖蠻夷老巢。

三千騎兵對六萬大軍,勝算何在?

半月過去,杳無音信。

就在人們為這位小將軍垂首惋惜之時,邊疆傳來勝利的捷報,蠻夷的人頭被高掛於城牆之上。

陸小將軍簡直神了!

上京舉國歡慶,慶和戰事平息、英雄無畏;家家張燈結彩、炮竹連天,有文人墨客將陸小將軍的事跡編寫成書,大肆頌揚。

在西街最典雅的書坊內,儒者賢士談論的正是此事。

——“聽說他趁著蠻夷熟睡之時,一劍砍下對方人頭,動作又快又狠!”

“從前在國子監的時候,他最皮,點子卻是最多的!”

“老夫當年就瞧出他不一般,英雄出少年啊!”

台上的大儒侃侃而談,台下坐著的才子佳人三五成群結在一起,淺笑低語。

有風度翩翩的俊雅男兒,也有知書達理的閨中貴女。

被貴女們簇擁在中央的蘇煙,纖白手指搭在精致小巧的茶盞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扣,唇側雖是含著笑,卻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見狀,有人特意繞開話題,“彆瞎猜啦!陸將軍最多一月後歸京,到時候不就知道了?蘇小姐,你這條絲巾是陳衣坊才出的新款式吧?真漂亮。”

蘇煙:“不是,這是去年太後賞賜的。”

華貴的衣裳誰沒幾件?

不過,大家今年才瞧見的款式,人家去年就有了。這可不是花錢能買得到的。

麵對幾人自然流露的豔羨和刻意的討好,蘇煙神色淡淡,瞥見不遠處廊下尋來的閨蜜陳寶兒,蘇煙放下茶盞,說了句“你們慢慢聊”,隨後離開。

陳寶兒穿過擁擠的人潮,拉著蘇煙往二樓走。

“你還有心思聽她們拍馬屁呢?祭酒尋了你一圈,就等著你上台給陸哥寫詞呢!”

末了,陳寶兒掃了眼書坊大門口的方向,“放心,我叫人看著的,狐狸精進不來。”

蘇煙適才臉色好了些,“最好彆來,不然我肝疼。”

祭酒是國子監的最高掌管人,是上京出了名的儒家學士。

文人嘛,尤其是上了年紀的文人,最得意的不是自個成就多高,而是桃李滿天下。

他常說蘇煙是國子監這些年最出色的門生,驚才豔豔,不輸男兒。

這不,蘇煙堪堪落筆,祭酒就毫不吝惜誇讚之意,說蘇煙的字詞頗有大家風範,完美地表現了陸將軍的英勇氣概,不僅意境好,字詞的神采也極好。

蘇煙淺笑站至一旁:“是先生教得好。”

祭酒點頭,輕撫花白的須,臉上的笑意漸濃。

退至台下,蘇煙領著陳寶兒坐到一樓最邊上的角落裡。

陳寶兒:“這祭酒怎麼好意思?不過給我們上了一堂道德經,就四處與人說你是他學生。你能有今日,關他何事?”

蘇煙往陳寶兒嘴裡塞了一顆糖,“人家到底是國子監的夫子,又是長者,哪有你這般說話的?”

陳寶兒調皮地笑,挽上蘇煙的胳膊,頭枕在她的肩上。

“阿姐,陸哥最煩這種文縐縐的場合。你說,他要是得知一堆文人為他搞什麼‘英勇大會’,會不會直接拆了祭酒的台?”

陳寶兒是侯府之女,是蘇煙親姑姑的女兒。兩人年歲差不多,隻隔了月份,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好。

蘇煙:“不會,因為他壓根不會進來。”

陳寶兒就笑,天南海北一頓吹,說陸哥現在風光了,回京了定要拉他飲酒!

談笑間,書坊大門口的方向一陣騷I動,喧嘩聲不絕於耳。

有小廝惦著腳往外瞧了幾眼,然後扔下手中托盤,快速奔至門口,大喊——“陸小將軍?”

“怎麼可能?”

“是他,真是他!”

此刻,寬敞的大門處已擠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

陡然,喧囂的人群靜下來,人們自發地往兩邊站,讓出一條道。

一個身形高大的俊朗男子踩著餘暉而來。

初春的天寒得很,冬雪剛融,金黃色的夕陽穿過青色的長廊,灑在他墨黑色的錦袍上。

三年的邊疆磨礪,讓那張白淨的臉多了幾分歲月的沉穩。

上挑的眉眼斜勾著,眸光如鷹,幽邃且犀利。

熟悉的人就站在斜對麵,蘇煙似被定住了般,久久回不了神。

許是感受到她的打量,隔著茫茫人群,陸行之回望向一樓角落裡的蘇煙。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蘇煙的臉一下就沉了。

因為陸行之的身後,跟著蘇煙最不想見到的狐狸精。

*

陳寶兒看清來人。

“阿姐,陸哥回來了!不是還有二十來天才到的麼?這麼快!”轉身看向蘇煙,“阿姐知道?你早就知道他今日回來,是吧!”

蘇煙側坐在軟椅上,冷冷地瞧著茶盞中漂浮的茶葉,脊背挺得僵直。

陳寶兒一驚,“不會吧?你不知道?阿姐是他未婚妻,會不知道?你們不是時常書信往來的麼!”

蘇煙沒有回話,唇線卻向下緊抿著。

陳寶兒一時沒反應過來,大大咧咧地站起身,衝著門邊處的陸行之揮手。

——“陸哥,我們在這!”

“彆喊!”

蘇煙壓低了聲線,扯著陳寶兒的袖口往下拉,卻扯不住陳寶兒興奮異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