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兒:“為何不喊?陸哥正往咱們這邊瞧呢......”
陳寶兒往邊上挪,企圖讓出一道纖瘦曼妙的身影,卻被蘇煙強行按下,“坐好!”
陳寶兒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旁側的美人兒冷著麵,桃腮鼓鼓的,隱約可見眸底的薄慍。
來不及細究,那個最讓兩人厭惡的狐狸精已穿梭在風I流才子間,多情地介紹自己。
陳寶兒好想罵臟話,“她怎麼進來了?何時進來的!”
恰好有儒士邀請陸行之上樓,陸行之也沒客套,目光掃過角落裡拒絕的背影,一句話沒說。
*
書坊因為陸行之的突然到來,顯得熱鬨異常。
沒有人在乎這位小將軍為何提前歸京,畢竟能憑一己之力扭轉八年戰局的人物,可謂神一般的存在,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呢?
眾人毫不吝惜讚美之詞,頌揚他有勇有謀,是百姓之福也。
他被擁坐在人群中,不同於周遭文人的清瘦,那高大挺闊的身形因著常年習武肌肉紮實。
他靜靜地聽著,未有過多言語,隻偶爾頷首或是回答一兩個有關邊疆戰事的問題。那好看的桃花眼始終含著笑,卻是淡淡的,冷得不足以讓人親近。
這種場合,總有變著方子會吹噓的人。
“陸將軍真是有情有義之人!不愧為我們國子監出去的人,這剛回京,就來看望祭酒,欣慰啊!”
祭酒最樂意聽這種場麵話了,聞言微佝著的身軀一挺,下巴處花白的須都顯得精神多了。
一時間,眾人皆看向陸行之。
按照尋常的套路,陸行之作為晚輩、作為國子監曾經的學生,總該順著話頭客套客套的。
陸行之:“不是的,實在是外頭太冷了,我進來坐坐。”
言罷,他修長的指輕勾茶盞,似真的被凍到了,白淨的指竟泛著微微的紅。
眾人:“......”
還不快加些炭!
這話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多少會覺著失禮,可放在陸小將軍身上,一切又是那麼合理。
小廝急急穿梭,尷尬在忙碌中漸漸消失。
有人起頭,自然有人解圍,“陸將軍真會說話,幾句話逗得我們合不攏嘴!”
祭酒也道,“這才是老夫的學生嘛,真性情,實在。”
陸行之也笑,淺抿一口茶,沒回話。
又有人遞上先前大家寫的詩詞,全是頌揚他的戰績的。
陸行之這回倒沒抬扛,目光掃過最麵上狂狷舒雅的詞句,刹那間的愣神後,移開眸光。
“挺好,祭酒費心了。”
祭酒總算鬆一口氣,和邊上的友人相似一笑,招呼陸行之繼續品賞詩詞。
忽然,一位公公領著幾個小太監急急而來,帶著皇上的口諭。
“陸將軍,皇上請您得空了,入宮小聚!三年不見,他十分惦掛您!”
敢情這位小將軍,從邊疆歸來後尚未入宮複命呢!
按照慣例,邊疆歸京的將士,該第一時間進宮麵聖、稟明軍中戰況。
眾人不敢多留,忙說皇命要緊,請陸將軍速速隨公公入宮。
陸行之沒推卻,客套幾番後起身離開。
祭酒親自送他下樓。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書坊的大門。
“主角”走了,剩下的人很難再熱鬨起來,簡單地寒暄後,很快散場。
蘇煙一直等到人群散儘,琢磨著此刻陸行之該入了皇宮的東直門了,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陳寶兒自打狐狸精進來後,嘴就沒停過。
——“你看看她那矯情樣,壯得跟頭牛似的,還拿個帕子裝病弱,逢人就咳兩聲。真病了,彆來啊!趕什麼趟啊!”
“說什麼‘上京第一病弱美人’,仗著上過幾天私塾,‘咳出來的血都是有才情的’......”
“還自稱‘小蘇煙’......惡不惡心!”
蘇煙沒接話。
老實講,她多看一眼都嫌,又豈會自戳雙眼去留意那人的動靜?
隻是狐狸精臨走之時,嬌滴滴地往好幾個才子手裡塞絲帕,動作過於拙劣,她想不注意都難。
陳寶兒:“還有她對你做的那些事......”
蘇煙一個眼神製止,陳寶兒立即閉嘴,“呸呸,不提,不提!”
“話說,她到底怎麼進來的?阿姐,我的人在外頭盯著呢,我實在想不通。”
蘇煙腳步一頓,攏了攏肩上披著的鵝黃色鬥篷。
她卷翹長睫半掩,掩下杏目的冷輝。
出了書坊,蘇煙遠遠地瞧見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路邊。
馬車的最前端,白玉蘭燈盞上碩大的“陸”字飄搖,在餘暉裡輕蕩。
陸行之就站在馬車前,蘇煙的斜對麵。
他不遠處的身後,從宮裡來傳話的公公規矩立在一旁,垂著手,未有任何不耐。
陳寶兒:“咦,陸哥怎地還沒入宮?”
話落,一雙繡著麒麟的黑色皂靴緩緩行至蘇煙跟前。
高大的身影遮住蘇煙麵前的光。
陸行之微微傾身,聲色清冷,瞧不出任何情緒,語氣一如三年前分彆時的疏離:“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