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2 / 2)

直到良子四歲之前,一直都對這點深信不疑。

她在棉花糖君那裡學到了新的繪畫方式,棉花糖君說那叫[火柴人],隻有畫工達到出神入化的人才能體會到其中的精妙之初。

良子覺得可能是自己太笨了,她覺得那光禿禿的小人看上去寒酸又可憐,連根頭發也沒有,像極了每日給她說書的教書先生。

不過哥哥是不同的。良子覺得哥哥的腦袋比自己聰明許多,所以在哥哥裝模作樣地拉長了語調說彆人的小妹妹都會送自己的兄長禮物的時候,四歲的良子猶豫了一會兒,便提著小短腿從書案下掏出了給哥哥的肖像畫。

乾淨的紙麵上,隻有一個小人,他站在太陽下麵,身邊是美麗的櫻花。

小姑娘興致勃勃地指給歪了歪腦袋的童磨看,“看!我還特地給哥哥畫了頭發呢!”

童磨對此感到非常高興。他對於這張畫愛不釋手,每天會見教徒的時候都會拿出來給大家欣賞。

雖然完全不知道這幅完全沒有美感的畫為什麼會使得童磨大人這麼高興,但匍匐在地的教徒吹彩虹屁的本領一點也不亞於良子。

“看這驚妙的筆觸!收筆之時果斷又恰到好處!就像童磨大人般行事雷厲風行!”

“看這太陽!畫的又大又圓,光輝灑了滿地,就像是童磨大人帶給我們的希望一樣無窮無儘!”

童磨滿意地彎起了唇角,差點還將萬世極樂教的標誌改成了良子的這幅畫。

不過在他有所行動之前,就被羞愧難當的良子阻止了,在得到了妹妹的“下次給哥哥再畫一幅更好的”的承諾後,童磨才就此作罷。

——哥哥是喜愛自己的。

不管從哪個方麵看都是這樣。

直到父親母親在眼前死掉的那一天,嚇得連尖叫聲都湮沒在了喉嚨裡的良子感到哥哥拍了拍她的腦袋。不過八歲的童磨蹲下了身,十分不解地看向麵容扭曲的她,“為什麼要恐懼呢,良子?他們是去向極樂世界了哦,你應該感到開心才對。”

小小少年抬手輕輕地觸碰著她的臉,用手指抹掉了她臉上沾染到的血跡,微微皺起了眉頭。

“臟掉了哦,良子。”

良子一直忘不了這個畫麵,也忘不了哥哥所說的話。

她越長大,就看得越透徹。

哥哥也許從來就沒有喜愛過她,身上發生的奇怪變化她也不懂。在哥哥二十歲那年,他不再在白天外出了,性格也變得更加捉摸不透了起來。

——她說不定哪一天就會和那些被他“送往極樂”而再也沒有回來的教徒一樣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她的哥哥之所以區彆對待於她,將她留到現在,也許隻是覺得“妹妹”這個詞聽起來很有趣而已。

良子不止一次見過那些哥哥為之流淚的教徒。

他們匍匐在垂下眼睛的童磨的腳底下,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恩惠。明明是這樣聽上去荒唐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卻對此堅定不移。

良子第一次覺得哥哥說的話也不是全都沒有道理。

——真可憐啊。

她這樣想道,卻沒有像哥哥一樣為他們流下眼淚。

良子也不是沒有試過救救這一些人,但是沒有人肯聽她說話,因為她看上去不過是長相稍微精致一點的普通人而已,低下頭的時候也不似哥哥那樣悲憫眾人。

他們已經沒得救了。

童磨當然是知道良子的所作所為的,他的信徒們將此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良子以為自己的生命馬上就要迎來終結,可撐著下巴打量了她許久的少年卻並未因此而惱怒。

他就像一個普通人類裡再平凡不過的兄長那樣,苦惱地拉長了語調:“果然良子還是不懂呀,沒關係,等到良子再長大一點的話,一定就可以明白了哦。”

他頗為欣慰地拍了拍麵前少女的腦袋,“嗯嗯,要快點長大哦良子,你可不能無趣太久呀。”

坐在書案前的少女鬆開了摩挲著那把斷成兩截的名刀壓切長穀部的手。

她低垂下頭,睫毛輕顫,遮掩住那雙已經毫無光彩的眼睛,提筆在書頁上寫下——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聯係棉花糖君了。]

[抱歉,我決定死去。]

良子是在她十六歲的大雪天死去的,一如她誕生之初那樣。

她在庭院一棵乾枯的大樹上自縊而亡,被人發現時已經沒了氣息。得知這件事的童磨驅散了圍在周圍的信徒,盤腿坐在冬日夜幕下的雪地裡。

他盯著雪地上失去了血色的少女許久,一直皺著眉頭,似乎想不通良子是為什麼死去。

輕盈又潔白的雪花打著轉兒落在他的睫毛上,最終融化為小小的水珠。男人抬起手,歪了歪腦袋看向自己指尖上冰冷的液體,才仰麵看向飄著大雪的天空。

“是雪呀……”

他這樣輕輕地說道。

指尖的水珠滾落,最後在少女眼角的那顆痣上綻開。

“雖然很想將良子化為我的血與肉,不過良子最愛美了,所以果然還是埋掉好吧。”

童磨垂下了眼眸。

“一定很寂寞吧,真可憐呀。”

那是良子的靈魂最後一次聽到童磨這樣喊她——

“我的良子喲。”

在那之後,她的靈魂便消逝在了冰冷的空氣裡。

良子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她再次蘇醒,會是在百年後的春天。

而就在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良子的耳邊響起了輕快的聲音。

[叮咚~7386號主播開播啦,歡迎進入直播間~]

[主播良子,今天也請為了生存而努力工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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