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岡義勇是個淺眠的人,他自三年前起便很少睡覺,除了意識到自己與鬼舞辻無慘的差距而加緊訓練的原因在,更為主要的是……
他一閉上眼睛,就是那道渾身是血的影子。
十八歲的少女擋在他的麵前,手掌因被黑色的荊棘貫穿而留下了可怖的傷痕。潔白的月光繾綣彌散,富岡義勇一時之間有些看不分明。
【“她就要死了。”】
在富岡義勇所中的血鬼術中,錆兔的身體被手鬼吞噬,少年那雙向來神采奕奕的眸子裡已經沒有了光彩,嘴唇翕動之間,卻對著愣在原地的富岡義勇說出了這樣的話。
她就要死了。
蝴蝶香奈惠還活著的時候,富岡義勇便經常看到她溫和地笑著,注視著黑發挽得高高的少女。富岡義勇不太理解這樣的行為。
“因為良子小姐長得很可愛嘛,富岡先生不這樣覺得嗎?”
那是富岡義勇第一次仔細看了看自己將來的師妹長得什麼樣。
她的鼻尖上帶著布著小小的汗珠,長長的黑發因著少女的動作而高高揚起。蝶屋的演練場中,良子被不死川打得上躥下跳,少女嬌嫩的皮膚透出充滿生氣的粉紅,長長的睫羽下,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就如同寶石般閃耀。
的確比一般人要看好一些。
默默地將目光轉移到腳下爬過的螞蟻上的富岡義勇在心中想道。
不過他對此並不感興趣。
富岡義勇較為感興趣的是良子身上的秘密。不過比起用“感興趣”這個詞,也許“提防”更為恰當。
良子不同時刻的戰鬥的風格差太多了,就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一樣。
“親眼來看看吧,義勇。”
在鱗瀧左近次寫給富岡義勇的信中,隻寫了這樣一段簡潔的話。
於是年輕的劍士便啟程去了峽霧山,他比良子意識到時要更早到一些,在後者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目睹了她被瀑布衝走數次的全程。
雖然富岡義勇至今也不明白,良子為什麼要在峽霧山種蘿卜。
“主公似乎對她寄予了厚望。”
這是富岡義勇對鱗瀧左近次說的話,也是他那時關注良子唯一的理由。
不過大概也是因為受到了太多地關注的原因,富岡義勇偶然看到了樹林中的少女大吼著打倒一片數木的畫麵,她像是在和誰說著話,在富岡義勇判定了周圍除了自己的確沒有彆的人後,他得出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結論——
藤原良子有精神疾病。
雖然在他作為師兄委婉地勸誡後者壓力不要太大時,後者短暫地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出乎富岡義勇意料的是,這個叫做“藤原良子”的少女進步神速。
倒不是在呼吸法方麵。
她本就力氣大得驚人,在從不知道哪裡學會了格鬥的技巧後,在富岡義勇震驚的目光裡一拳敲碎了綁著麻繩巨石。
站在富岡義勇身邊的鱗瀧左近次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在微妙的氣氛中委婉地告知麵前的少女隻有用日輪刀切碎巨石才算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富岡義勇總覺得自己那時好像聽見了錆兔的笑聲。
“鱗瀧老師其實還挺擔心富岡先生的。”單手拿著樹枝烤魚的少女坐在矮矮的石頭上,她被水淋濕的衣服已經差不多被燃起的篝火烘乾了,抬起眸時,一雙黑眼睛中便映出背對著瀑布坐著的富岡義勇。
“蝴蝶小姐也是,啊,上次和產敷屋君聊天的時候產敷屋君也提過。”
富岡義勇:?
“雖然這麼說有些失禮,但從富岡先生對於小百合的態度來看,富岡先生再這樣繼續下去是討不了女孩子喜歡的。”
講道理,富岡義勇還想了一會小百合是誰才反應過來。
富岡義勇擰著眉頭沉吟了半晌,最後才硬邦邦地憋出一句“是嗎”。
黑發少女晃了晃手中的烤魚,十分自然地回答道:“不管怎麼說對著女孩子露出[那你的確挺弱的]的表情都是會被討厭的吧。不過小百合就算了。”
富岡義勇:“……我沒有被討厭。”
富岡義勇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麵前的少女在聽到自己的這句話後就好像看到什麼驚奇的事一般愣住了,她就這樣在富岡義勇困惑的眼神中僵了片刻,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大概也算是富岡先生的一種天賦吧。”她想了想這樣說道,“不過富岡先生的臉長得很好看,被臉長得好看的人誇獎,隨便一句話女孩子都會很開心。”
富岡義勇完全一句話都聽不懂。不過他想到良子最近壓力很大甚至開始胡言亂語的事……
黑發劍士突然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這樣的舉動使得良子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就在良子即將抬手摸摸看自己是不是把烤魚吃到鼻子上去了的時候,就聽見少年用清朗的聲音緩緩說道:“你長得很像河豚。”
良子:“?”
富岡義勇再接再厲:“臉和河豚一樣圓。”
良子:“……富岡先生。”
富岡義勇:“?”
良子:“您以後遇到喜歡的女孩子,還是不要講話好了。”
“請努力地讓她愛上您這張臉吧。”
富岡義勇就像小動物那樣迷茫地眨了眨眼。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在他的理解範圍內,比如在他偶爾和蝴蝶香奈惠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後者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富岡義勇覺得大概是因為自己長得很好笑。
奇怪又神秘,明明看上去像是大家養出來的小姐,卻努力堅韌地使不死川都多看了兩眼。
這是好事。富岡義勇想道。
畢竟她看上去似乎喜歡不死川實彌。
“你喜歡藤原吧。”
“噗。”
一口湯還沒咽下去就差點從鼻子裡噴出來的不死川實彌被富岡義勇冷不丁冒出來的一句話嚇了一跳。
“你找死嗎,富岡。”
不死川實彌的額角暴出兩條青筋,他磨著牙,一副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