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良子第一次看見奴良滑瓢以妖怪之姿戰鬥,雖然早就從係統口中聽說過奴良滑瓢是統帥百鬼的大妖怪,但截至兩年前,良子才接受了原來自己百年前認識的好友中隻有白蘭傑索勉強算個人類的事實。
說起來這還要得益於現在正從奴良滑瓢的肩膀上跳下來的納豆小僧。
隻不過她隨手抓起來的納豆長著兩隻眼睛這件事良子偶爾夢到的時候還會嚇一跳。
逐漸感受到身體能夠受自己支配後的少女很快地便站起了身子,她的餘光瞥見墮姬憤怒地打破了雪女所製造的堅冰,抬眸便能看見聚集而來的上弦。
包括剛才一直未見的童磨。
“你看起來濕漉漉的呢,小墮姬。”寬大的褲管在男人從高處躍下時獵獵作響,童磨用合攏的扇子輕輕敲了敲下巴,眼睛裡帶著好奇的笑意,“唔,似乎是對麵的妖怪小姐做的呢。需要幫忙嗎,小墮姬?”
回答童磨的是墮姬飛舞的衣帶,它很快地從微微偏了偏腦袋的童磨邊飛過,在後者的右臉處留下淡淡的血痕。
“你這家夥,竟然敢害我在無慘大人麵前丟臉。”墮姬美麗的臉上浮現出了猙獰的憤怒,在她身後的黑暗之中,妓夫太郎無聲地立著,“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她便這樣尖叫著向雪女襲去。
良子收回了看向墮姬與雪女的視線,她瞥見猗窩座斜眼看向童磨,難得地主動搭話道,“黑死牟呢?”
童磨拍了拍自己右手空蕩蕩的袖管上的灰塵,那裡自從三年前被良子在藤襲山中削下後便再也沒長出來過,他的長睫垂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知道,大概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吧。小鳴女死掉的話,估計要花很長的時間呢。”
這麼說完後,他的睫羽顫了顫,抬眸看向樹影下的良子,“說起來,要不是良子把我的寺廟也炸掉了的話,我現在應該在進食吧。”
童磨彎唇笑起來,“真是挑了個好時候啊,良子。”
麵色蒼白的少女不動聲色地握緊了刀柄,她的目光從擴大的戰場上掃過,開始迅速地分析形勢。
想要插手戰場的半天狗被拿著禪杖的鴉天狗擋住了去路,他們看上去都沒有什麼動作,顯然是在等著對方先出手。
而剩下小鬼們似乎有向藏身於罐中的玉壺靠近的打算,隻不過他們還未完全接近,就被壺中衝出的章魚腳給打散了。
“抱歉。”刀光亮起,少女輕盈地落在了納豆小僧的麵前,明明腳下是還在扭動的章魚腳,她卻回過頭看向身後爬起來地一眾形態各異的小鬼們,“可以幫我先托住那邊那個家夥嗎?”
被稱之為[那個家夥]的童磨微微歪了歪腦袋,似乎不明白一直執著於殺掉自己的妹妹在這個時候為什麼選擇了和玉壺對戰。
不過他很快地就重新彎起了眼睛,唰地一下打開了扇子。
“就是你吧,偷偷溜進良子房間的家夥。”
沒有再看向與玉壺纏鬥在一起的良子,童磨看向了自己腳下聚集起來的小鬼。
明明是笑著的,納豆小僧卻感到了背後凜冽的寒意。它縮了縮脖子,後退了一步,而後又想到自己現在似乎代表的是奴良組,作為跟隨奴良滑瓢最久的鬼之一,納豆小僧強撐著上前了一步,“你,你怎麼發現的?”
童磨指向了遠處神出鬼沒時不時砍鬼舞辻無慘一刀的奴良滑瓢:“因為你身上有那家夥討厭的味道嘛。”
說完這句話後,仿佛沒將麵前的威脅放在眼底,童磨盯著與鬼舞辻無慘纏鬥在一起的奴良滑瓢感歎道:“看起來又變強了呢,明明以前奴良君和我過了幾招就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納豆小僧對於童磨的形容十分不服:“那是因為鴉……不對!總之我們總大將是有事才離開的!”
童磨耐心地拖長語調糾正道,“是逃走了喲。”
小鬼們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正打算不和麵前這隻鬼廢話衝上去打架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繼而一個接一個地掐住了脖子緩緩地跪倒在了地上。
納豆小僧迷茫地眨了眨眼,開始發現情況不太妙,他蹲下身扶了扶自己的同伴:“喂、喂喂喂,不是吧?你們怎麼了?不會隻有我一個……可惡,就算隻有我一個……”
與急得開始胡言亂語的納豆小僧不同,童磨露出了誇張的驚訝的神情:“為什麼你沒有事呢?”
納豆小僧:“?”
童磨:“按道理來說,你的肺應該和這些家夥一樣壞死了才對。”
納豆小僧頓時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挺直了腰板,插著腰驕傲起來:“哈!你想不到吧!納豆是沒有肺的!所以你這卑鄙的家夥用這種卑鄙的招數是對付不了我的!”
童磨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於是下一秒,納豆小僧的身後就出現了一個和他一樣高的冰晶人偶。怎麼說也是活了一百多年的妖怪,納豆小僧抱著腦袋避開了它的攻擊,他的身體裡迸出納豆形成的黏糊糊的線,束縛住了冰晶人偶的行動。
童磨在一旁鼓了鼓掌。
納豆小僧:“啊,謝……不!等等!你這家夥在嘲諷我嗎?!!”
穿著教祖服的童磨悠悠地笑了一下:“不是哦,畢竟那位大人在看著,我有認真和你戰鬥哦。”
納豆小僧正迷茫地眨了眨眼,他剛想問些什麼,卻感受到了來自身後傾瀉的殺意。在這隻僵硬地轉過腦袋的妖怪眼底,倒映出自己背後的五隻冰晶人偶。
納豆小僧:……呀啊啊啊啊啊啊——!!
垂眸看向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的小妖怪們的童磨麵色未變,他的眼尾微揚,帶著些雪一般清冷的味道。
他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意味不明的笑。童磨在看了一眼在猗窩座加入後明顯走向下風地奴良滑瓢後,目光又在躲過良子攻擊的玉壺身上落定。
“我已經好多年沒看到玉壺這個形態了啊~”
他這樣感歎道。
激烈的戰場中,隻有童磨兀自地站著。夜風將他的金發拂起,毫不費力地便越過他微突的眉骨,薄薄的唇。他紅色的外袍上鑲著紫邊,剔透的虹膜中映出與墮姬並肩作戰的妓夫太郎的身影。
“真羨慕啊。”
他一啟一合的唇被金色的扇麵掩蓋,一想起自己那被良子炸得連渣都不剩的寺廟,童磨便苦惱地皺起了眉。
今夜是他難得的進食時刻,明明為了防止被人看見再出現像以前叫琴葉那個女孩一樣的麻煩,他還特地驅散了侍從呢。
結果不僅連一口女孩子都沒吃到,童磨光拚湊自己被炸得七零八落的身體就花了不少時間。
“再拖下去可就要完蛋了呢。”
童磨自顧自地說道,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笑聲如玉般清越爽朗,彎眸之際倒是的確像極了天邊皎潔的上弦月。
“黑死牟大概已經發現自己被騙了吧。真可憐啊。”
他搖了搖扇子,在鬼舞辻無慘怒吼的一聲“童磨”中向夜色中堅韌的黑發少女踏出了第一步。
“我可是已經儘力了哦。”
他兀自點了點頭,分不清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憤怒的鬼舞辻無慘說的。
抑或是對著他曾經承諾“良子不論有什麼願望我都可以幫你實現哦”的少女說的。
就在刀尖即將觸及第一形態的玉壺的脖頸之時,少女的手腕被冰製的藤蔓纏住,倒刺紮進了她的皮肉裡,血順著少女潔白的手腕一點一點地流了下來,順著玉壺造成的地上的一灘一灘水流入了草叢裡。
不過是毫秒之間,良子就已經做出了決斷。
從冰之人偶身上長出的藤蔓並沒有阻止少女的動作,它們反倒是被默念了一句“大力出奇跡”的良子往前拉扯了幾分。
童磨溫和地注視著少女的背影,僅僅是在玉壺的腦袋落地時才露出了故作的驚異的神色。
“真可憐啊。”
他為著死去的玉壺流下了一滴眼淚。
“已經握不住劍了吧,良子。”纏在少女手腕上的藤蔓並沒有鬆開的跡象,卻是能清楚地看到與雪白的骨分離的皮肉。
童磨並不意外這次良子的傷並未像他們再見時第一次交手那樣複原,他靜靜地看著流淌下的鮮紅的血,被染紅的冰晶在月下竟彰顯出獨特的美感。
童磨笑了一下,纏繞在少女腕上的冰藤便再次收緊,“這樣的你是殺不掉我的哦。”
“……”
少女沉默地鬆開了握著壓切長穀部的右手,又穩穩地用左手接住了墜落的長刀。她高高地舉起劍,在冰塊碎裂的清脆聲響裡,毫不費力地斬斷了冰藤。
“沒關係,我已經沒有那麼執著了。”良子鬆開了緊抿的唇角,她的目光灼灼,聲音因皮肉撕裂之痛而有些不穩,“就算我殺不掉哥哥,也總會有人殺掉哥哥的。”
雖然係統從未告訴過她,不過她總從係統的嘴裡聽到“宿主您又破壞劇情了”“您把這家夥殺掉那四年後您就要扮鬼給炭治郎少年漲經驗了啊!”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