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說起這個。白澤大人你聽說了嗎?”
“嗯?”
“那位神宮寺大人昨天歸位後,提著一堆奇怪的家夥去了地獄,還和鬼燈大人打了一架。”
“噗——”綁著白色頭巾的男人將還未咽下去的一口水噴出,他咳嗽了兩聲,用袖子擦乾自己手機屏幕上的水跡,描著嫣色的眼尾有些抽搐,“那家夥啊,算了,反正隻要不來麻煩我……”
白澤的聲音因木製的大門被踹開的聲響而打斷,這位身為上古神獸勉強稱得上是神明的家夥狼狽地蹲在了地上,才免去被四散的零件砸中的悲慘結局。
始作俑者鬼燈就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抬手打了個招呼,“喲。”
白澤:……
“啊,鬼燈大人,早上好。”和氣憤的白澤不同,正在熬藥的桃太郎熱情地對著黑眼圈濃重的地獄副官熱情地打了個招呼,“我和白澤大人剛剛談到神宮寺大人的事呢。”
大概不是錯覺,白澤敏銳地察覺到鬼燈周圍的氣場在桃太郎提到“神宮寺”三個字的時候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話說那家夥難道不是一百年前就應該歸位了嗎。”把金屬軸輪從身後的牆上摳下來後,白澤撐著下巴半倚在台上。
“據說是有人類將她的人身複活了。”鬼燈熟練地坐在了小板凳上,在等待桃太郎將藥做好的過程中,暫且算是回答了白澤的問題。
“欸——等等,人類中還有這種家夥存在嗎。”突然覺得自己身為一個上古神獸非常沒有排麵的白澤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不,不對,複活那家夥的人類該不會是知道那家夥是神明想要利用她吧?”
鬼燈毫無感情地抬起眼看了白澤一眼,在短暫的沉默之中,白澤得到了答案。
“真是想不開啊。雖然那家夥去玩了幾圈後對人類的世界沒有什麼期待了,但好不容易恢複了記憶後又強製被人拉進沉睡中……”白澤搖了搖頭,對於那個不知名的人類表示同情,“真可憐啊。”
神宮寺,日本神明中最遊手好閒的一位,在白澤的記憶裡,她和天照大神打過麻將,在八岐大蛇頭上綁過小花,擁有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和一拳砸穿十八層地獄的力量。
神明的生命沒有儘頭,時間久了生活就會變得枯燥又乏味。大概是對於神界拆遷這件事失去了興趣,她開始下到各個人類世界中遊曆。
雖然那家夥完全沒有要掩飾自己是神明的身份的打算,不過人類之中也完全沒有人相信她。
當然,神明混進人類之中不是沒有先例,也沒有規則明確禁止神明這樣無聊的舉動,當然,前提是——
不乾涉人類世界的正常秩序。
由於曾經有打賭輸了被當做坐騎騎的淒慘經曆,白澤刻意地與神宮寺保持了距離。所以以下事情他也是聽說的。
神宮寺所到的第一個世界,養了一個名叫“白蘭傑索”的可能會得糖尿病的幼崽,據神宮寺所說,這個人類幼崽比伊邪納岐要聰明一百倍。不過在窺視了對方的命運後,出於神明那點錯誤的憐憫心,她告訴了對方失敗與死去的未來。
於是神宮寺被罰了一百年的俸祿。
神宮寺所到的第二個世界,人類們熱衷於尋找“ONEPIECE”的寶藏。她在一個叫“黑桃”的海賊團裡做起了海賊,後來又和她的船長一起歸順了“白胡子”,就在白澤喝醉了還和桃太郎嘲笑她竟然肯屈居人下的時候,那家夥因為一個叫“艾斯”的家夥的死去打爆了人家的海軍基地。
於是神宮寺被關了一百年禁閉。
神宮寺所到的第三個世界,白澤覺得他們的世界觀有些奇怪。和第一個世界相似,她在一個叫“幻影旅團”的組織裡當起了搬磚工。吸取了第一個世界的教訓,她這次沒有因為友人的死去而暴打一群人類。神明違反了世界的規則,複活了一個本該死去的叫“俠客”的家夥。
於是神宮寺在被關了一百年禁閉的基礎上還寫了一百年的檢討。
神宮寺所到的第四個世界,是個人類能噴水吹火自稱忍者的世界。她這次倒是很長時間沒有闖禍,不過自稱在人類世界認了個叫“泉奈”的弟弟,還交到了兩個叫“柱間”和“斑”的好朋友。在此期間,神宮寺回神界乾了點正事,而在回去的路上弄錯了坐標出了點錯誤。
於是白澤聽說神宮寺的弟弟裡又多了一個叫“緣一”的家夥。
俗話說得好,狗改不了吃屎,這次神宮寺倒是沒有複活一個人類。
她直接複活了三個。
光榮地獲得了由鬼燈親自執行的油鍋百年體驗套餐,在刑期滿後,被其他神明抹去了記憶,投入轉生道,要她體驗人間百味後再歸位。
那次白澤難得地去送了送她,他覺得神宮寺的眼神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但是又描述不出來。據來找他聊天的客人們的小道消息稱,神宮寺是因為對人類世界徹底失望而有了滅世重來的危險思想,才被神明們抹去記憶送去人間的。
白澤想神明們的本意大概是想要用人類世界美好的事物來感化她。
可惜就投錯了胎。
“神宮寺大人這次又複活了人類嗎?”桃太郎打斷了白澤的回憶,他搗藥的動作停下,兔子們聚集在他的身邊,似乎也十分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
“啊,是叫蝴蝶香奈惠和武藤和子的兩個家夥。”鬼燈喝了一口茶,淡淡地回答道,“不過那家夥也算是乾了點好事。”
鬼燈回憶起昨天晚上來到地獄的一群長得奇形怪狀的家夥,就有些頭痛。
不過相信最頭疼的大概不是他。
本丸內。
“所以也就是說。”黑發的少女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麵前哆哆嗦嗦的監察使,“在我不在的這段日子裡,你們不僅沒有遵照約定好好照顧我的寶貝刀們,還讓他們餓肚子沉睡了一百年。”
“不,那個……我們的工作人員離職後,可能交接方麵……”在少女的目光的注視下,監察使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從前輩那裡聽說了麵前的這位神明砸穿十八層地獄的光輝事跡,一時之間有些不敢看她。
所以說好端端的一個神乾嘛要來時政兼職啊!!!
“我和隔壁那個九條尾巴的審神者討論了一下,倒也不是為難你們。”大概是神明的天賦,在監察使的眼中,勾著淡淡的笑的少女精致的眉眼間蒙著一層柔和的光。
不過監察使很快就從這樣的假象中清醒了過來。
“這是我拜托博多計算的這一百年來你們漏發的小判。”
監察使甚至數不清這張長長的單子上有幾個零了。
在他絕望的目光中,這位壞心眼的神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哦,我希望在這次我的審判出來之前,能夠到賬哦。”
威脅!!
這根本就是威脅!!
監察使一邊流著麵條淚,一邊走回了時政。
本丸內恢複記憶的付喪神們很快就迎來了春天。在壓切長穀部宣布他們一夜暴富了以後,閒不住的付喪神們掃蕩了萬屋。其中以鶴丸國永為甚,他買了小葵花墨鏡、大葵花墨鏡、大大葵花墨鏡……總之數不清的根本派不上用場的東西。
“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嘛,藥研。”
萬葉櫻下,嬉鬨的付喪神們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而遠處和黑發少年緩步而來的少女卻倏地頓住了腳步。
“我不會有事的了。”
黑發的少年側過臉看向身側的審神者,他抬起戴著手套的手,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不過在意識到如今是出陣的裝扮後,又默不作聲地收回了手。
他的審神者實在不像個神明。倒是和隔壁本丸內那隻妖怪有點相像。
魯莽、肆意,總之不讓人省心。
藥研說不出自己的記憶恢複之時是什麼感受。
“我不會再離開這的了。”
笑著向遠處發現了自己的壓切長穀部揮手的少女語氣堅定。藥研很少聽見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對不起。”
頭上傳來的溫熱觸感使得藥研藤四郎不由地一頓,他下意識地抬起眼看向垂眸注視自己的付喪神,剔透的眸中有什麼東西在明明滅滅。
“沉睡在百年的黑暗裡,一定很害怕吧。”
沉睡什麼的。
大將你不也一樣嗎。
藥研藤四郎未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大將又從一期哥那裡學到新東西了嗎。”藥研藤四郎微微後仰,抬眼看向搭在自己頭上的手。
不出所料地,身為神明的少女訕訕地收回了手,尷尬地笑了幾聲,“……很奇怪嗎?”
“是。”藥研藤四郎毫不留情地打擊道,他的唇角帶著溫柔的笑意,目光注視著蹲在地上陷入自閉的審神者和完全沒有為什麼自家主公遭受了打擊的頭緒而忙得團團轉的壓切長穀部。
他們的本丸比起其他人的要幸運許多。
他們曾經是個被審神者拋棄的本丸,沒有人願意接手,也沒有人願意接近。甚至連其他的付喪神,在注視著他們的時候,眼神裡也充滿了同情。
藥研藤四郎討厭那樣的眼神。
“又沒有規定神明不能做審神者。”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神宮寺大人您看,這個是個二手本……”
“我勸你謹言慎行,鬼燈和我說最近地獄人手緊缺。”
熱烈、耀眼,像一朵肆意開放的玫瑰,在陽光下驕傲地舒展開了身軀。
這是藥研藤四郎見到這位身份特殊的審神者的第一個感受。
“您會永遠陪著我們嗎?”
在從時政回本丸的路上,藥研忍不住向身側的審神者問出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