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2 / 2)

陸時宴不喜喧鬨,篝火席又在他帳前辦,他好清靜,即避到遠處一雜物堆砌的帳中休憩。

外是搖曳的笑語歡腔,火光重重在帳上斑駁,光影恍惚,他正有困意,卻聞低聲怨吵,“阿瑾,你看看都已是及笄的姑娘了,怎行事還如此莽撞?飲酒還能灑滿身?”

“是二哥偏拿我逗趣......”一嬌軟鶯啼似有幾分委屈,淒婉訴冤道,“我小聲問他邊上壯漢是何許人士,怎能長得比旁人都要高大魁梧。二哥故意用那般口音同我說,閃、安、東、銀.....我這一笑,便沒能拿穩酒杯......大哥該去譴責二哥才是。”

“好好好.....”男子也被逗樂,訓策也轉為安撫,“趕緊將這身去換了,蜀地夜寒,莫著涼。”

女子被勸動,“可怎不去大哥帳中換衣?要跑這麼遠......”

“我住得是通鋪,還有傷員躺在那休養.....阿瑾放心,這帳中平日是用來放軍中瑣雜的,無人會來,我就在門口替你守著。”

陸時宴極少聽世俗玩笑,恍如夢寐,竟耐著性子往下聽,可上翹嘴角還未收,就見女子已掀幰簾而進,他臉色忽變,正欲起身製止,卻看那縷嫋娜已窸窸窣窣褪了外裙。

脫得倒是迅捷!

陸時宴一時啞口,默默又垂躺而下,幸好兩人之間還有一破舊的六折透紗屏風擋著,女子未覺異樣,他也不敢發出聲響。

他該閉眼的,可許是頭腦還未清明,他慵懶耷拉著眼皮,斜倚在榻,暗影浮動。

她曼妙身段伸展在屏風上,側頸優美,銀屏紗帳,外頭隱隱綽綽的火光,都給她的身線添了迷蒙,更顯玲瓏。

她隻是在換衣,毫無逾矩之舉,可戒律清規卻突兀地在陸時宴心中盤桓。

他稍稍抬眼,屏上的夏荷牽牽繞繞,粉色荷瓣仰在她的心口處,托著那團酥綿玉山峰,似月中仙人。

慾念縱起。

陸時宴趕緊側目,多年的克製,他不習慣自己這樣血淋淋的見色起意。

可哪裡都有她的影子。

地上倒影,楚腰玉腿更如纖纖青煙,他似被煙霧繚繞籠罩,靡溶的摩挲穿衣聲,他的腦中猛然閃過一瞬空缺的靜止。

好在影子徐徐飄向了帳外,直至煙消聲散,沒了動靜。

“難得見你遊神,可是為聖上賞賜煩憂?”

一男子低沉之音從窗外傳來,陸時宴起身見禮,聲色不見有異,“父親。”

陸敬跨門而進,“巴楚戰役報捷,聖上原想提拔你為驃騎將軍,我知你擔憂世家門閥獨大,會在朝中引起不滿,才拒了聖上做了小小守備。可這回春耕犁種護駕有功,怕是要逃不過聖上賞賜了。”

他長歎一聲,眉額疊憂,“我統率六州兵馬,若是你再被提攜,隻怕國公府命不久矣......”

不怪鎮國公危言聳聽,現朝中已有“打壓士族,加強皇權”之彈劾傳出,若是陸時宴再被加封,隻怕群臣攻訐矛頭將直指鎮國公府。

彼之蜜糖、汝之砒霜,在旁人眼裡豔羨的加官進祿卻是世家眼中的禍端。

星河藏隱,天色未明。

陸時宴再度端凝簷下燈籠,神思良久,恍然一笑,“父親不必憂心,我有一法。”

“再拒賞?”

“非。討賞。”

陸時宴神色已全然放鬆,緩步向前,“賜婚。”

陸敬駭異,“你要討的賞是讓聖上賜婚?”

這確實是能避開升官加爵,可與世家聯姻,反倒會引起更大風波,除非......

“你要娶個平民女子?”

他睞目望向時宴,他的兒子向來不動聲色,冷淡果斷,哪怕在中武狀元之時,眉目都不見喜悅,寒如冷箭。但眼下,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那向來濃陰的俊容添了幾絲不易覺察的興奮,這是少見的。

陸敬麵色一凝,眸色倏冷,“哪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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