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1 / 2)

疏簾風動,窗牖上滲出的燭影搖擺,寶鴨香爐生瑞煙,陸時宴半晌未接話。

父子倆素來談論的都是軍事機要,都不擅閒聊兒女情長,兀然議起,又是長時間的靜默,陸敬先覺窘迫,不想迫他開口,但見兒已風華正茂,正是血氣方剛之時,難免要提點兩句,

“此法甚好,於你、於國公府甚於皇家都能賺得名聲。隻是你尚年輕,不可貪女子美貌,圖一時痛快,把不三不四的煙月鬼狐引進家來。”

陸時宴笑了笑,也難得辯了幾言,“父親多慮,她雖美豔,卻家世清白,父母做尋常買賣,不必憂心。”

少見他剖情,陸敬詫鄂,既撬了話匣,還欲多問,可陸時宴已撥香灰,先滅了爐煙,顯然是不願多語,他也就止了口,轉步回葳蕤園,同夫人交差去了。

倒是國公夫人白氏被嚇得不輕,驚得抱衾而起,“甚話?!宴哥兒要娶個商戶之女?!”

她拿眼剜他,“讓你睡前去看看他,怎引出這樣倒灶事?是不是你又逼他娶妻了?”

陸敬好生冤枉,擎燈垂首倚靠床架,不敢落坐,更不敢上榻,隻娓娓將事由道來,卻引得白氏喈喈埋怨,

“就沒它法了?非得犧牲我兒婚姻!你去瞧瞧滿朝文武,哪家府上會娶個商戶女做正妻?更彆說到時被二房三房的夫人奶奶們知道,更要丟死人,作孽!”

鎮國公陸家這一脈共有三房,因陸家老夫人尚在,古語儘孝不分家,同堂為養老,因而三房兄弟都住在同一個七進深宅大院裡。

陸敬為陸家大老爺,自然繼承了鎮國公的爵位,膝下唯有陸時宴一兒。

二老爺陸卓在杭州府任官,膝下兩兒一女,三老爺陸宵自小是個招貓逗狗的,不大成器,成日在家閒玩,膝下一兒。

除了二老爺的長子已成親,其餘小輩也到可說親的年紀了。

“......若真成了,二房、三房的口水都要將我淹死,日後還會有哪家士族把女兒嫁進鎮國公府?誰願和商戶女做妯娌?”

白氏愁的掉淚,“與商戶做親家,說出去都低人一頭。宴哥兒這是下下之策,若還有它法,他怎會......”

燭光折晃,陸敬放下銀釭,把不甘心的妻子攏過,將她一同掀歪在枕上,兩眼睜睜望著綃簾破碎的光,好些消沉,“時宴怕是願意的。”

“這是何話?”

白氏心裡被震得翻起驚天駭浪,偏頭望他,這個與她兒有七分相似的爹,他們向來誌同道合,他最了解時宴。

轉念一思,又覺可笑,“不、不可能,宴哥兒平日不是在軍營處理要務就是在宮中覲見聖上,哪有閒暇認識商戶女?”

陸敬也疑惑,又逢玉肘輕撞,“你可問是哪家的?尋常商鋪之女還是皇商之女?”

“沒說。”

陸敬搖首,見她桃眼挹露,含嬌似怨,相貼的玉肌滑膩,不免有點心猿意馬,俯身吮淚,含糊答道,“時宴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且安心隨他去,待聖上何時議賞,再提也不遲。”

那看來晏哥兒隻是有了個權宜之策......

白氏心稍定,可男人看女人,哪有女人看女人清楚?

她趴在頸側的腦袋抬起,徐徐商量,“他隻是願同商戶結姻,畢竟眼下這是最好的法子,但心中應當是還未有人選......下月禦史夫人辦春日宴,聽聞有許多名貴盆栽是皇商所供,屆時定有皇商之女受邀,我不如提前好好替他甄察......”

陸敬隻見她衣襟半敞,軟潤雪脯半隱若現,嬌影蒙住了他的眼,哪能聽清她在說何話,低頭便堵住她唼喋不休的檀口,嘮叨逐漸被淹沒在咿咿呀呀的床架子裡。

漣漪翻騰,搖搖晃晃,一墜便落在了二月下旬,京城裡的世家門閥都在為七日後的雅集鉚勁,春日宴的話鋒也流轉到了蘇府。

“瑾姐兒的傷可是好全了?”

姑母蘇氏一進府便直奔蘇之瑾而來,見她已能抻杆在園中打棗,便將心吞進肚裡,“不怪嫂嫂說你淘,這才安息幾天又在折騰......”

蘇之瑾衝她吐吐舌,將杆遞給蓮杏兒,引姑母去閨房,“今日母親和二哥去店鋪收賬了,父親更是不得空,家中無人,我閒著悶.....不過姑母要來,怎不提前來個帖?我們也好置備些您愛吃的糕食。”

“我回個娘家還要你們勞心備辦作甚?”

蘇氏將她拉到身邊,“我上街去了趟香閣,正巧路過你們這,順道來問問你春日宴的正服準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