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2 / 2)

她拿眼笑看阿瑾,日頭把她的嬌靨熏得紅撲,粉麵桃腮,正是芳年好景色,這般可人兒,逢誰都會歡喜。

蘇氏真心疼愛,用香帕攃了她額間薄汗,“這回雅集與以往不同,還會有男子席次。雖男女宴飲不在一處,但總能瞧見幾個,你到時也擦亮眼看看。”

蘇之瑾沒往心裡去,她的念想都係在隔壁的牆頭上,也想借機斷了姑母惦掛,“那些士族宗室眼高於天,哪會看得起我們商戶?若是做妾......”

她睇了眼姑母,見後者麵色無異,方續道,“......我又沒姑母這般八麵玲瓏心竅,在深宅裡做姨娘怕是活不了幾年。阿瑾想還不如找個普通百姓過日,若是腹中有墨便更好,還有母家支撐,往後日子定過得和美。”

“你倒是想得明白。可尋常人家也有難念的經,家徒四壁暫且不論,若是碰上不講理的蠻橫婆母,隻讓你一個勁從娘家貼補,看你往哪哭去!”

“這定是家中郎君無作為,若是知禮之人,哪能縱容自己的母親這般禍害媳婦?”

蘇之瑾從櫃中取出菱格花草紋百褶半裙,內搭是印金白羅襦,外罩芙蓉梅花紋羅半臂,係天水碧色絛帶,鋪於榻上,“我找的良人必護我、疼我,定不負我。”

“你還是年少......”

蘇氏寵溺笑笑,手執裙衫,嘴上卻在與她利害剖析,“若是貧寒人家,男丁定要出外謀生,你與婆母抬頭不見低頭見,郎君又怎能顧及?更有那兩麵三刀之人,在她兒前是個得體母親,一到你跟前就是惡婆婆,私吞嫁妝不說,還迫你整日操勞家務,你該當如何?”

“姑母怎將人心想得這樣壞......”

“是見得多了......好歹在高門繡戶裡,你一生不會為幾枚銅鈿發愁,丫鬟環伺,日子同在娘家不會相差無幾。”

“照姑母之意,士族裡便無惡婆婆了?”

蘇氏垂首笑歎,“自然是有,但世家大族最好麵子,明麵上做不出肮臟穢事,暗裡嘛......隻要你無出格把柄在她之手,她也奈何不了你。何況宅院深深,你與她也就晨昏定省時相見,平日你不要過得太清靜。”

這些話姑母年年都都有念叨,但往常蘇之瑾都是充耳不聞,可今日的字字句句卻淅淅瀝瀝地淋在她心上。

許是柳仲宜允諾會遣媒人來說親,她就不由自主地把自己代入不久的婚事裡,雖然她與柳母簫氏交往不深,但既能教養出仲宜哥哥這樣端方君子,想是為人定不會如姑母所說那般凶殘。

況且就在間壁,真是如此苛責,她大可翻牆逃回娘家......

“莫怕,無論嫁給何人,姑母都會幫襯你......”

蘇氏見阿瑾麵色奄奄,想是話說重了,忙將話頭轉到裙裾上,“這身還是素淨了些。聽聞這回禦史夫人動用不少人脈,請去的均是未成婚兒郎,有初入仕的,也有世家少爺,皆才貌兼具,定有你心儀的。”

“姑母,我不喜太過明豔之色......”

“那哪行?我阿瑾正值豆蔻年華,就是要裝扮比花嬌才行,好讓那些狀元、榜眼、探花、名門公子,還有那小公爺都好好瞧瞧,這京城還有這等絕世佳人......”

探花?!

蘇之瑾的眼睛倏亮,如月墜湖,清零透波,立馬倒戈,“姑母眼光向來毒辣,還請替阿瑾挑身鮮亮的。”

她的阿諛恰中蘇氏心懷,姑侄女倆靠膩在一塊,嘻嘻鬨鬨,似晴光和暖,春心漾動。

待綠蔭漸淡,蘇氏欲走,門頭卻傳來通稟,簫姨來了。

蘇之瑾的心口一跳,怕不是來提親?

家中無主母,既有外客,隻能由蘇氏出麵相迎,但姑母不知實情反倒弄巧成拙,蘇之瑾隻好道出實底。

蘇氏邁蓮花碎步往前庭快走,邊挑眉細聽,“......這麼說你與新晉探花郎早已暗生情愫?這麼大的事竟不告知姑母,真是脫皮的知了曬太陽——翅膀硬了。”

她嗔怪剔了眼阿瑾,後者已是雙頰染紅,惶惶無措,便歇了責備,在廊下站定,“阿瑾,年少真心赤誠不假,但也最似流雲消散。且不論他的真情真偽,就衝他母親上門提親納采不提前下拜帖,便是壞了規矩。”

“簫姨每回送瓜果,也是提籃就來了。”蘇之瑾見不得姑母誤會,心急火燎辯駁,“都是鄰裡,想是簫姨沒慮那麼多.....”

“我的乖乖,我看是你想少了。”

蘇氏眼皮子直翻她,“且去會會,是作妖拿喬還是愚鈍婦人,你姑母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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