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1 / 2)

這話裡的嫌棄,與二哥平常嬉她的調侃是孑然不同的。

是一種輕蔑、鄙夷的,對她,對柳仲宜。

蘇之瑾怒火蹭的竄起,在肺腑間碰撞成岩漿,“你既知我有意中人,為何還要討嫌橫插一腳?”

不待陸時宴開口,她自顧冷笑一聲,“我雖不知你娶了我到底有何裨益,但也無非是為權勢、為錢財,終逃不出這兩者,你三番兩次的靠近,抑或是滿足你世家公子的惡趣。可仲宜卻從未想要在我身上索取這些,他要娶我,全因有情,你根本不會懂。”

一句“有情”刺痛了他,陸時宴懶靠在椅上,扯扯唇角。

今晨上朝前,他在紫金河上遇到柳仲宜,想是特意等在那兒的,衝他打拱,“昨日之事,多謝小公爺解圍。”

又拿出一團棉布裹的散碎銀子塞給他,道,“要不是小公爺,我和阿瑾還不知要被羞辱到何時,此碎銀來不及去熔,還望小公爺勿嫌。”

陸時宴未伸手去接,隻從他身邊走過時,丟下一句,“她是我未來正妻,幫她是理應的。”

他沒看他作何神態,也不甚在意,隻知他背後連怒視的目光都無,他猜他又低下了頭。

真是懦夫。

陸時宴看不起這種作態,這讓他有種拳打在棉花的挫敗感,柳仲宜根本構不成他的對手,不反抗,不掙紮,連句硬話都不敢有。

待下朝時,周遭慶賀陸時宴要做新郎官,他看柳仲宜站得老遠,似有跼蹐,待官員漸散,方上前作揖道喜。

許是身上的官袍讓他認清雲泥天淵,他變得比昨日撿銅板時更謙卑,連半分爭辯都無,隻笑道,“阿瑾頑劣,小公爺婚後還多擔待。”

陸時宴剪手笑笑,眼底卻不達笑意,嗓音沉沉,“你是以何身份來囑托的?”

柳仲宜頓了頓,微微局促,腰彎得更低,“自是鄰裡之情,小公爺莫誤解。”

那團碎花棉布在他衣襟前漏了個角,在風中搖晃,似卑躬屈膝的狗。

這樣的窩囊廢,她竟像寶貝闐在心上。

她的“有情”在他那裡隻是尋常的“鄰裡之情。”

陸時宴把視線轉到她的嬌靨上,冷目翛然,“天真,你的情意在他那兒怕也值不得多少分量。”

“自然,在你們權貴眼裡,什麼都經不起算計。”

蘇之瑾不知他和柳仲宜私下交集,當下被激得口不擇言,“不過你也瞧著了,我不是什麼守規矩的閨閣千金,方才在國公爺麵前都是裝的乖巧,我這人不守婦道,會同男人在外私會,你難道就不怕我嫁進國公府後也不老實?”

他不給她留情麵,她又何苦守體麵?

她的眼睛如窗外半潤雨霧,卻透著不屈服的惱怒,陸時宴真想將她抓到眼前,狠狠揪她鼓起的兩片腮,怎能將自己貶得這樣低賤。

可那挫敗感愈發濃烈,原來隻要她還歡喜那人,他便敗了。

情似遊絲,人如飛絮,哪有對手?人家早已不費吹灰之力把他打倒了。

陸時宴隻覺自己可笑又可悲,他才是窩囊廢,才是一條可憐巴巴的狗,為了那點不值當的愛,像瘋狗一樣硬生生去奪搶。

他的眼裡岑寂如夜,自嘲輕哂,“這世上老實的人太多,府中來個不守規矩的,倒有趣。”

嗆得蘇之瑾沒法接話,兀自捧著碗,吃悶飯去了。

風窗展卷,吹翻幾上細口花瓶,咕嚕咕嚕滾到地上,碎成了半月晴光。

蓮杏兒拿笤帚來掃,“這兩日天氣倒好,風卻是大,不過放風箏應當合宜,姑娘怎不同二少爺出門放放風?”

自從蘇之瑾的親事定下後,蘇驤也得到敕令,被召回了京,他身上解了王家婚籠,倒是三天兩頭往外歡騰。

“他那沒良心的,一大早就陪秋怡姐姐去法清寺上香了。”

蘇之瑾揉揉眼,擱下繡棚子,“何況我這有功課......也不知母親哪找的教習婆婆,盯得這般緊,每日早間擬好線稿,晚間就要來檢查繡得如何,想躲懶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