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清秋(2 / 2)

但見蘇之瑾不願提及,她也就不願再勉強,隻把臂彎靠貼,“姐姐口風真緊。那不若告知我姐姐用了何香?怎能盈袖銷魂?”

這口風真緊之言不知從何而來?

蘇之瑾好笑,隻當她是孩子心性,“不過是笑梅香罷了,隻是我自己製得,摻了些銀霜碳粉在裡頭,聞起來方有些不同,你若歡喜,待再見麵,我贈你便是了。”

陸薇欣喜萬分,見她要走,非得留她再耍會,拉她進了自己閨房,一壁同她做五線彩絲,一壁同她說厲山,“起因還是祖母。她是東陽人氏,幾年前回老家探親,我賴著一道去了。”

似為自己兒時無賴羞愧,她調皮吐吐舌,蘇之瑾用彩線輕刮她的俏鼻,她也瞧出來了,這是陸家最受寵的。

陸薇繼而道,“那時是晏哥哥護衛,一路南下,在老家呆了幾日,祖母便撇開了眾仆婦,唯帶著宴哥哥和我去了一老宅,屋內陳列各式木雕,有一老仆見到祖母很激動,當即哭說,'主子已去了,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他領我們去了墓前,碑上刻有'東陽男子,姓厲名山,無妻無子,樂天樂地,唯憾少年相思不得見,旁無慮也。'”

蘇之瑾撚線的纖指一頓,心中唏噓,不過她疑惑,“那你怎麼就敢斷定我今日所送的就是厲師所雕呢?”

“他會在每一雕尾之處刻'昭'字,瑾姐姐送的那如意上頭也有此字呢,若不細瞧,實難察覺。”陸薇附耳輕語,“而我祖母小名單字'昭'。”

原來世間還真有這般長情的人,把一生寄往,刻相思於沉木,金不換,情不滅,一年又一年。

她動動腕上鐲子,還沒進這深深宅院,她已對院中女人有了悲憫,但隨即又覺自己可笑,沒準老太太同她姑母一樣,一生所求的正是逐名利,上金堂,錦繡琳琅。

“此事隻有我和晏哥哥知曉哩,祖母還讓我們莫外傳。”

“那你怎告知我?不怕被老太太責備?”

陸薇在她手上套了圈編好的五彩絲環,又另塞了個在她手中,引她往虛無居走,“你是晏哥哥的媳婦嚜,即便我不說,他日後也會告訴你的,老太太要懷疑,頭個也先疑他。”

不見得罷?蘇之瑾很難想象,那人會同她說這些家長裡短的閒話。

園中桃花正豔,又轉至溪水潺潺,她被領著轉了向,不知陸薇要帶她去何處。

想詢問,卻插不進去話,陸薇小嘴喋喋,“我們家中統共有六個兄弟姊妹,大房白太太膝下唯晏哥哥,排行老三;我母親生了三個,二哥、四哥和我,我排行老五,瑾姐姐也可喚我五妹妹,三房趙太太生了六弟.....

......晏□□後定要襲爵的,因而外人都稱他小公爺,聽慣了,家中不少仆子也這樣叫。”

蘇之瑾一一記下,轉念詫愕,突覺不對,怎少了老大?老大去哪了?

但來不及多問,陸薇就拉她踅進一清幽之居,扯喊,“三哥,瑾姐姐來給你送五彩繩了!”

言未猶儘,她就一溜煙跑走了。

蘇之瑾想去追,可到園門,曲曲繞繞的小路,她也不知該往哪走,隻能硬著頭皮轉身,輒進園子裡。

綠槐高柳咽新蟬,熏風初入弦,倒是清淨,按照方才陸薇所言,三哥便是陸時宴罷。

她握著五彩絲,一壁往裡走,一壁輕喚,“小公爺,小公爺......”

無人回應,也是怪了,這園裡連個丫鬟婢子都未見得。

至正屋也是空蕩蕩,她手心微微冒汗,許是主人家不在呢?欲往外折,卻見隔間書房鬆窗開,窗下一人仰麵躺坐官帽椅上打瞌睡,以書遮容,抬眼望過去,唯一個喉結懶倦聳突著。

應當是睡熟了。

蘇之瑾不願多擾,放緩腳步,連書房門都疲進,隻將五彩絲繩置於窗檻上,當完成受托了。

轉身走入廊廡下,突覺風動,隻一飛影從窗內跳出,立在她麵前,凝她。

蘇之瑾驚了一跳,一瞧是陸時宴,眸色分明清醒,不見半分朦朧,方才是在裝睡?

她還未言,他卻先惱上了,鼻稍哼出氣:

“剛來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