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清秋(1 / 2)

丁香枝上,豆蔻梢頭,正碧落塵空,光影折在她一汪清水的眸色裡。

陸時宴沒走過去,這麼多人在,何況他也說不出口。

老太太先發了話,“時候也不早了,擺席罷。晏哥兒,您去同管事說,今日府上來了貴客,讓那廚子做道火燎雉兔,讓瑾姐兒嘗嘗。”

陸時宴微微驚詫,他家這老太太還從未對新客這般熱絡過,何況他們算是低娶,按照老太太以往作風,能開口說幾句已是難得。

他眼風一掃,瞥見錦盒裡的沉香木雕如意,明白了幾分。

俄延半傾,眾人落座於花廳,廳內外開了四、五桌酒席,老太太不喜喧嘩,二房顧太太是個吃齋念佛的,便陪同她擺席麵在多福齋裡吃。

其餘女眷坐在暖閣裡成一桌,外頭是男眷,還有些趁著節日打秋風的親戚來吃席聽戲。

前頭的戲台子已開嗓,俊俏冠生扮春風得意的年輕新貴,暗遇花旦娘子,兩人眉目傳情,意轉濃。

台下戲也開了腔,三房趙太太瞅盯著小生,沒了老太太在跟前,說話也放肆了些,“這到明年端午啊,怕是花廳不夠大了,還不定有多少破落親戚要來哩。”

含沙射影,這桌上唯有蘇之瑾一個新人,此話不說給她聽,還能講給誰聽?

可她初來乍到,不好與人正麵衝突,隻把耳閉,可在旁的陸薇卻是聽不下去,“三嬸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您說的破落親戚是外頭那些人嚜?那不都是祖父的舊識,你竟敢對祖父不敬......”

“你彆亂扣帽子,我可沒說老國公爺.....”

“那三嬸是說瑾姐姐的娘家人?真是有眼不識金山玉,你瞧瞧瑾姐姐今日出手,就知不凡了。

那木雕如意是前朝'絲翎檀雕'技藝大師厲山所為,曆山二十年前仙逝後,技法失傳,此為孤品,所雕之物有市無價,瑾姐姐卻拿來做了見麵禮,可見家底豐厚,還用到我們家來占便宜?”

這倒是把眾人驚到了,原是那小小如意還有如此大的玄機乾坤,不由多看了蘇之瑾幾分。

陸薇的眼珠子骨碌碌轉得快,一笑,“莫不是三嬸說的破落親戚,指的是自己的娘家人罷?”

她轉向白氏,“大太太,看來明兒個你就得吩咐長史找人來擴建了。”

白氏笑意藏不住,雖她不喜蘇之瑾這個兒媳,但好歹日後也是大房的人,同她是一條船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樂得見三房被刁難,不過麵上功夫還得做,“三嬸就是同你尋個開心,瞧你認真的。”

嘔得趙太太剛入口的瓜子仁嚼不下吐不出,心中憤懣,她氣陸薇出頭,更氣陸薇叫白氏大太太,叫她卻是三嬸。

這稱呼像是昭明她是鄉下來的,雖然她就是,但自從姐夫一路晉升至當今靖安侯後,姐姐榮為侯夫人後,誰還敢看輕她們?

可她不敢跟陸家唯一千金作對,對蘇之瑾的厭惡倒是更增了幾成。

就是她的姑母蘇姨娘,離間了她姐姐和姐夫的感情,趙太太冷眼剜著那小賤人手上的白玉鐲,一晃一晃的晴光,紮進她含恨的血裡,她暗暗想,這深宅大院有的是暗氣受,小賤人會栽在她手裡,遲早。

蘇之瑾渾然不覺危險,她倒是對陸薇另眼相看,謝她解圍,又低笑淺問,“你年紀不大,怎會知那如意的來曆?”

“因為我認識厲山……”

蘇之瑾嚇了一跳,“你不說他二十年前就已謝世?”

“嗐,他不認識我嘛。”陸薇訕訕笑了笑,爾後眼眉一睇,神秘兮兮湊過來,“瑾姐姐若想知道,得拿你的隱事來交換。”

這賤兮兮的做派倒是同她二哥很相似,蘇之瑾最會拿捏,慢條條剝了顆花生放進嘴裡,小口抿著,漫不經意剔蕩戲台,那小生正唱道,“他揮毫潑墨落筆,他舞袖夢裡佳期,戲中情,戲中意.....”

她淺淺一笑,“我能有何隱事?何況那厲山大師既已不再人世,我也不甚感興趣……”

“你就佯裝一下嚜,”陸薇還是少女心性,一聽蘇之瑾休罷,果然著了急,“我就是好奇宴哥哥怎麼同瑾姐姐認識的呀?”

蘇之瑾笑而不語,怎麼認識的?不過是假山的陰差陽錯,可奈何陸薇離了席還追問,她隻好草草略言,“就是那次春日宴相看了一回......”

春日宴?那不就是三月份的事?陸薇駐步,不對呀,明明去歲年底,她同六弟躲貓貓時,在二哥書房的櫃子底下還看到了瑾姐姐的畫像,恰若姮娥嫵媚多嬌,萬裡青天,架此一輪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