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清秋(1 / 2)

蘇之瑾睡了一天一夜方醒轉。

身下是乾燥暖烘的被,晴光從支摘窗裡漏進來,磨著她的眼皮,似要催碎她的夢。

“醒了?”

青簾蓋的罩屏後頭探出個人影,是她姑母。

蘇氏搖扇走近,唬著在她胳膊上輕掐,“你這小丫頭,主意忒大了,竟還能.....”

她瞧了瞧四下無人,放低聲量,“竟還能逃婚!要不是今晨我聽繡婆說你病了趕來看看你,還不知家中發生這等事!你爹娘的嘴也真夠嚴實的。”

“姑母,你可去瞧過二哥了?他可好?”

蘇氏睨她一眼,麵上笑意浮淺,“他那有禦醫伺候著呢,不牢我們費心。”

“禦醫?”蘇之瑾撐著身子坐起,“誰人請的禦醫?”

“小公爺請的嚜。”蓮杏兒打水進來,服侍她漱口,在刷上蘸了珍珠粉遞過去:

“也不知小公爺是什麼時候進的府,我還未反應過來,主子您就倒在他懷裡了,小公爺臉色馬上就變了,讓他身邊的小廝趕緊去喚禦醫。”

蘇之瑾漱了口,拿帕揾揾嘴角,還是不解,“府中有郎中,他去請禦醫作甚?”

“想起來也有幾分好笑,小公爺手上沾了您的血,急召太醫進府,我在外也不知家廟內裡發生何事,以為您被老爺打了、受了重傷,嚇得心慌,哪知您是來月信了。”

蘇之瑾乍驚,不自在地挪動身子,血流嘩嘩奔湧,她又羞又惱,暗罵,“真是多管閒事!都告訴他,不牢他費心,我當他走了......這下可好,旁人知道,還不定當什麼笑話聽。”

“主子放心,小公爺說了,那禦醫是他慣用的,不會亂嚼舌。”

蓮杏兒捧盆出去,喬媽端進火腿煨稀飯,被蘇氏接過,“我瞧著小公爺倒關心你,還讓禦醫開了幾貼藥緩你經痛,見你無大礙,才舍禦醫去順道瞧瞧驤哥兒。雖聽侯爺也講了他娶你的緣由,是為給國公府博個名聲,但這倒是能讓人安下心來。”

她拿銀匙喂蘇之瑾,細細說著,“若是他圖你的美貌,或者才情,這就懸了,都不長久,時間長了就膩了,感情嚜,都是男女一時的做戲。”

蘇之瑾抿了幾口,又覺口裡無味,那粥太軟,化在嘴裡落不到實處,她要了顆蜜餞嘗,倒是好奇,“那姑母與侯爺?”

“我戀他有權有勢,他覺我會生養且能帶得出手,各取所需罷了。”

蘇氏倒是毫不避諱,總歸蘇之瑾是要嫁進國公府的了,那可是比靖安侯府更複雜的地界,清醒通透才不會被日子辜負,她把碗擱下,頗有心得悉心囑咐:

“阿瑾,你進門後切要記得,可以圖名,可以圖利,但萬萬不可圖人謀愛。”

她暗歎,“我們家的那位太太呀,這輩子就栽在‘愛’字上了。”

蘇之瑾倒是對靖安侯夫人趙氏有過耳聞,隻知她產下一女後,身體有疾,出不了門,倒不曾知她過往,本欲再問,蘇氏先把話鋒轉,“何況說起來你嫁進國公府,驤哥兒也能得好處嘞。”

“二哥?”

“是嘞,他不是心儀禦史家的千金嚜?”

話未說透,蘇之瑾已能揣其意,若是從前,二哥要娶秋怡比登天還難,商戶門第低,官宦隻嫌汙了自家,但現有了小公爺做妹婿,倒是好說了,從二哥能約秋怡出門遊耍,就可見禦史家鬆了口風。

果然她下晌轉到棲雲居時,就聽母親在屋裡同二哥商議,“待瑾姐兒的親事落定,我就同你姑母去禦史家提親。”

有姑母在中做媒,其成算又大了幾分。

“不急,我這傷也得養個一年半載,娶回來,您兩老也不能一時抱上孫子。”

程氏嘖了聲,“說甚渾話!你父親下手雖重了些,但也知分寸,哪往那處打了?”

見蘇之瑾踅進罩屏內,想她姑娘家臉皮薄,忙休了話。

倒是蘇驤一看到她就打趣,“是阿瑾姑奶奶來了,昨日好大陣仗,那禦醫原是休沐,被人從被窩抬了出來,到我跟前時,扣子還歪斜著,也是難為他了。”

他挑了挑眉,“這點看來,陸時宴倒是比那呆頭好多了。”

蘇之瑾乜眼斜他,“我看爹爹是打錯地了,該把二哥這張嘴打爛才是。”

程氏見兩人還能逗樂兒,安下心來,轉出門盯灶房煎藥去了。

但小室卻忽然陷入了持久的沉默。

屋裡靜悄悄的,唯窗外初蟬低鳴。

“對不起......”

“對不起......”

待兩人一開口,都是默契的抱歉,兄妹倆看著彼此,笑了。蘇驤麵色還有些慘白,嘴角苦牽,將話挑明,“哥哥還是沒能把你送出去。”

“這也怨不得二哥嚜,你還替我挨了頓打......”蘇之瑾心生愧疚,淪了蠱茶,遞他,“留在這也好,我還能吃上二哥同秋怡的喜酒嘞。”

“這都是借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