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清秋(2 / 2)

“未送來呢,裁縫倒是來了好幾回。”

聽他如此說,蘇之瑾就沒往下追究深思信箋,談起喜服似有埋怨,“每回來,師傅都囑咐我莫要再多吃了,怕到十月塞不進嫁衣裡。”

那幾位老師傅聽聞都是國公府從禁中請來的,平日裡給宮裡頭的娘娘妃子做花冠衣裳的,秉承也是宮中一套規矩,說娘娘們為了保持身線,量衣時都吸氣挺胸,為的就是警戒自己莫貪吃,以防製好衣裳穿不上,那便落人下風了。

可見做了人上人也沒甚好,為爭奇鬥豔,連口飯都吃不飽。

正巧蓮杏兒從外頭傳話來,“主子,國公府來人請你去府上試喜服了!”

蘇之瑾詫異,“怎還要去?不直接送過來嚜?”

“聽來的隨侍說,小公爺還請了宮廷畫師,若是喜服合適,當場要畫個合像,掛在喜房嘞。”

蘇驤聞言,輕嘖,“花裡胡哨。我瞧定是他想讓畫師畫他,又不好直言,恰可以拉你一同有個說辭。”

蘇之瑾隻覺麻煩多事,想早去早回,將蘇驤往外推,“到時我也請畫師給你和秋怡姐姐畫上一副,這可滿意?”

在她看不到的身後,蘇驤勾唇笑了,是縱容的、和煦的笑。

他想,妹妹是嫁對人了,她不該再被攪進柳家糟汙風波裡,她合該安安穩穩地去國公府做她的少奶奶,享美滿。

繁雨灑葉,隱映入湖。

蘇之瑾跟著石青入了國公府,走在數人寬的廊廡下,倒是淋不著雨,隻不過淅瀝的雨在她心中磅礴,略有不痛快,換個好天來試不是更好嚜?

石青是個會看眼色的,替自家主子解釋道,“蘇姑娘莫怪罪,小公爺每日公務安排都有定數,今日是瞧見喜服已好,特空出兩個時辰來,晚間還得赴臨縣,扣押新繳山匪進京刑問,怕是接連一月都不得空了。”

“這麼大的雨還得出城?”

“小公爺辦事從不看天,若是他想做成的事,無論如何都要達成的。”

蘇之瑾點點頭,這她倒是感同身受,說是要娶她,就那麼霸道蠻橫讓官家賜婚,不問她願不願,和土匪也沒何兩樣......

待踅進虛無居的喜房,婚服懸掛在朱漆落地衣架上,兩婆子忙伺候蘇之瑾穿上,上穿青綠素羅長褙子,下束球路飛鳥紋銷金絳紗褶裙,外罩牡丹紋生色領大袖,披纏枝花刺繡描金霞帔,下墜鴛鴦金墜子,足穿綴珠鳳頭履,盛飾粲然,費了好大一工夫,方徐徐挪進正屋。

陸時宴早已換好喜服,聽到身後動靜,轉首抬眼,不由屏息,靜默一瞬。

“我的乖乖,小公爺這是娶了個天仙嚜?”畫師冷禾忍不住讚歎,她見慣宮中嬪妃的殊色嬌容,天下佳麗自認看遍,已對美人不足為奇,但見到蘇之瑾還是一驚,忙請她坐梨花木椅,唯恐折了摔了。

天仙?陸時宴站在椅後,低頭斂眸凝她,高髻上彆著的正是他贈她的琉璃青簪,領口恰展露她纖直的玉頸,如湖中白鵠驚鴻影,淡淡清輝,漾得人心癢。

宮娥仙妃也不及她一分,這樣銷魂蝕骨,好在她隻是他一人的新娘。

隻要他尚存一口氣,誰也不可以奪了去。

隻是天仙此刻已被喜服勒得喘不上氣。

蘇之瑾端坐在椅,生恐小腹突起繪入畫中,隻得微笑吸氣,一麵懊惱這兩月吃多,一麵又想到上回端午,瞧見府中幾位太太們都纖瘦嫋娜,怕不是常請宮中老師傅們來做衣裳罷?

她難免擔憂,這樁婚事已是迫不得已,若入了國公府還不能裹腹,何樂都沒了。

她不由偏頭,玉頸也跟著晃,白皙如瑞雪折進陸時宴的眼裡。

他的喉結輕滾,眸光暗了又暗。

蘇之瑾沒瞧出異樣,心思全在“民以食為天”上。

她一壁應付畫師,鳳眼半彎似藏琥珀,一壁忿忿低問身後人,“陸時宴,嫁給你,我能吃飽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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