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太多也無濟於事,最佳的補救方式就是聽從BOSS的命令殺了蘇格蘭。
“zero要殺了我嗎?”蘇格蘭臉上是麵向他時一貫的溫柔笑容。
這並不是在試圖喚起他的柔情求饒,也不是故作鎮定,更不是虛假地放鬆他的警惕伺機奪槍。
降穀零靠著和蘇格蘭這段時間的親密相處,已經猜出了蘇格蘭那異於常人的腦回路。
蘇格蘭在盼望著他肯定的回答。
諸伏景光從BOSS下命令起就沒想過去搶那把槍。
他毫不關心BOSS為什麼會下達讓zero殺死他的命令,他隻是從心底升起一股興奮的戰栗——zero要殺了他,親手!
還有什麼比死在愛人手裡更浪漫的事情?
zero會永遠記住他鮮血的溫熱,會永遠記得他死前抽搐的頻率,會永遠記住有這樣一個熾烈地愛過自己的人存在過。
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幕,每次想到都心跳不止、渾身顫栗。
但zero需要他,不會無故殺了他,他隻能把幻想留在心中。
而現在,他的幻想將要成為現實!
要是用的是刀就好了,zero就不得不靠近他,一手抓住他才好用力。
他可以假意抵抗,zero也許就會一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抵到牆上,一手捅進他的肚子。
窒息,大腦缺氧,內臟失血,麻木和快感一齊湧上來。
他的血液會流淌到zero的手上,殘留在那漂亮的指甲殼縫隙中,要是zero沒有太過注意,興許要好幾天才能完全清洗乾淨。
他要在意識消散前央求zero把他抱在懷裡,感受他的溫度慢慢失去的過程,如果他還有力氣,他就能再撫摸最後一次zero的臉龐。他得記得先像正常人一樣下意識地捂住傷口,這樣就能在zero臉上留下帶血痕的指印。
zero一定隻會隨意擦一擦,走出去時那兩個看門的組織成員就能見到他給zero留下的最後的印記……
但可惜用的是槍。
諸伏景光快要湧上臉的紅暈驟然被打散了。
算了,凡事都不會那麼完美。
能死在zero手上他就該知足了。
他滿懷期待地望向那雙迷人的因殺氣而比平時更偏灰調的紫灰色眼睛。
降穀零頓時有些煩躁。
被蘇格蘭拖累害得他失去了BOSS的絕對信任,而罪魁禍首卻一副得償所願的樣子。明明是要奉命殺了蘇格蘭,卻像是便宜獎勵了蘇格蘭一樣,真讓人不爽。
“hiro很想被我殺掉嗎?”降穀零勾起一個完美的假笑反問。
諸伏景光心中一直默念著要知足,但見降穀零沒有一槍射穿他的腦袋,而是願意繼續和他說話後,他還是忍不住貪心地說:“zero可以不要瞄準頭嗎?”
他輕輕扣了扣自己的心臟處:“瞄準這裡好嗎?”
“你還提上要求了?”降穀零假笑道。
zero這是……生氣了?
諸伏景光眼前一亮:“要是zero想的話也可以從腹部開始一槍一槍折磨我……”
降穀零終於想起來他不該和這個人廢話這麼多,最要緊地是完成BOSS的命令向BOSS證明自己。
他迅速地移動槍口,諸伏景光逐漸興奮起來的聲音終於戛然而止。
降穀零對準了諸伏景光的心臟。
這是他滿足hiro的最後一次了。
他意識到自己將要扣動扳機的食指略微僵硬。
是因為拿槍太長時間了嗎?還是因為他隻是很難扣下去?
這幾個月來對諸伏景光的退讓,全是因為BOSS交待的任務嗎?
至少把槍改至心臟處,他沒有任何說得過去的理由,隻是習慣性地滿足了hiro的小願望。
他穩穩地舉著槍,隻有食指微微顫動了一下。
但沒有什麼比BOSS的命令更重要。
在那一瞬的顫動後,他控製著食指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一聲槍響——
【Cut!】
***
【《愛與死的訣彆》第二場第一鏡第一次,a!】
“空彈……”降穀零拆下彈夾檢查了一遍,而後望向房間中央的黑色顯示屏,“BOSS?”
BOSS是什麼意思?是在試探?
他永遠運籌帷幄的眼睛中難得展露了幾分迷茫。
“乖孩子,你已經通過考驗了。”被處理過的聲音說。
降穀零惴惴不安的心一瞬間安定下來,他又回到了平時的神情:“那麼蘇格蘭呢?”
“蘇格蘭也通過了,你們可以走了。”這句話說完,對麵似乎就切斷了通訊。
諸伏景光本來還在失望地捂著心臟,轉念又高興起來:“zero剛才真的準備打我的心臟對吧?”
在最後關頭,zero竟然還願意滿足他的要求,他感覺自己幸福得快要暈倒了。
“是呀,因為hiro希望這樣嘛。”降穀零甜甜地笑道。
BOSS沒有指定槍擊的部位,打頭和打心臟都是一擊斃命,他和諸伏景光貼身相處過,能肯定諸伏景光的心臟長在正常的位置,不會改變結果的小事,滿足諸伏景光的希望也未嘗不可。
降穀零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和諸伏景光回到了原本的相處模式中。
BOSS沒有指示,那麼就暫且繼續原先控製下諸伏景光的任務,等過一會在單獨向BOSS請示吧。
順便還能從BOSS的態度中看看這次的信任危機的起源。
他一邊盤算著計劃,一邊熟練地敷衍著諸伏景光,兩人一同離開了這棟建築。
【Cut!】
***
“怎麼樣?我們唯一的觀眾有什麼感想嗎?”諸伏景光上了車,終於鬆了口氣,詢問一直在現場打板和偷看烏丸蓮耶反應兩邊跑的TM1600。
“他完全相信了,”TM1600激動地宣布,“他還嗑到了!”
“不錯……等下,你說什麼?”諸伏景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烏丸蓮耶相信了您是個不得了的變態,相信了波本對自己的絕對忠心,在這個基礎上,他被您熱烈的愛和波本不自知的愛感動得涕淚縱橫呢!”TM1600說道。
“烏丸蓮耶會感動?!”
“他可喜歡看狗血肥皂劇了,坐輪椅上又做不了什麼。”TM1600嘲諷地說:“不耽誤他不把人命當人命,他看電視劇哭,看真人死笑。”
“但是,”諸伏景光有些費解地問:“他是怎麼從剛才那一點對話裡看出什麼愛不愛的?”
“他看了幾百年肥皂劇,看畫麵都能想個大概了。”TM1600吐槽道,“反正編劇來來去去都是那些套路嘛。”
編劇之一諸伏景光感到有些被冒犯到。
第74章 第 74 章
波本要上位了。
組織裡風雲湧動, 誰都看得出BOSS對波本愈來愈器重。
這下,琴酒和波本間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恐怕以後要勢成水火了吧。
一時間, 波本和蘇格蘭的愛恨情仇的熱度都被壓了下去。當然, 在這種敏感時期蘇格蘭毫不掩飾地選擇站隊了情報組的波本,還是有些討論度的, 但組織高層的權力變動關乎著代號成員的切身利益, 有閒心關心八卦的人頓時少了不少。
人人都在關注琴酒會如何動作而波本又將怎樣應對。
但在某些消息靈通的成員中還暗中流傳著一個傳言——波本之所以能腳踩朗姆, 力壓琴酒上位, 深得BOSS信任,是因為他接受了組織的洗腦。組織的洗腦技術已經大成,接下來就會一批批給他們代號成員都洗腦。
因此, 這段日子以來,組織內部充斥著無聲的躁動, 人心惶惶。
越是身處高位知道得更多的成員,越是清楚這謠言不是空穴來風。為了自保, 不需要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做什麼, 自然有人把組織的情報偷偷出賣給了包括公安在內的各國部門, 試圖給自己換取退路。不過有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在其中混水摸魚,公安是最先出手的。
日本境內的數個組織基地被公安一一搗毀,大批人員被逮捕歸案, 而趁著混亂之際悄無聲息地潛逃的成員也不在少數, 組織受到了重創, 已然瀕臨潰散。
降穀零一邊按照他一心為組織的人設兢兢業業地減緩組織潰散的速度,一邊急切地向BOSS尋求下一步指示。
然後, 他總算等到了烏丸蓮耶的新命令。
***
第一基地的走廊中。
降穀零跟在電動輪椅後麵。
波本作為BOSS最信任的親信才獲此殊榮,被選中來輔助BOSS對組織現在的亂象進行矯正。
命令中沒說就組織這樣岌岌可危的情況到底要怎麼才能力挽狂瀾, BOSS不發話,忠心耿耿的波本自然也不會再多嘴問下去。降穀零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烏丸蓮耶是看這個檔不行了,趕快來找TM1600讀檔去。
這也是他和hiro這段時間以來添油加醋地在組織中散布謠言,讓組織裡人心渙散的目的所在。
儘管烏丸蓮耶看起來並沒怎麼在意過蝴蝶效應,但他們還是希望將自己被懷疑的可能性降到最小。所以公安不能沒有緣由地忽然得知了大量組織情報開始行動。
於是,他們的目光瞄準了洗腦實驗。組織裡人員混雜,有些人是真對組織忠心,有些人隻是想要名利,但無論如何,幾乎沒有人能接受自己的記憶被篡改,人格被重塑,被洗腦成為組織的工具。就算沒有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的推波助瀾,洗腦實驗一旦曝光,烏丸蓮耶也會被逼回檔,他們暗中做的隻是加速了這一過程罷了。
況且,謠言能傳播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確切,也不止是降穀零和諸伏景光的功勞。至少琴酒和貝爾摩德這兩人是早就發現了洗腦的事,先前便找好了後路,也往流言中添了把火,等組織一亂起來就跑沒影了。
為了烏丸蓮耶這條大魚,公安沒把精力放在潛逃出境的成員身上,反正不管他們跑去哪裡,FBI這種太平洋警察都會去插一腳的。他們公安還是把重心放在BOSS身上。
而此時,前公安警察現公安線人離BOSS就一步之遙。
降穀零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前方的烏丸蓮耶,又低眉順目地垂下眼。
還沒等來宮野誌保做出藥的烏丸蓮耶是個乾癟枯瘦的老頭,癱在輪椅上,散發著腐朽的味道。
他遵循著烏丸蓮耶的指示協助烏丸蓮耶打開一道道嚴密防護的大門,一步步深入第一基地。密碼鎖、人臉掃描、虹膜掃描……比第二基地還要繁複許多,降穀零懷疑沒有指紋鎖的原因是烏丸蓮耶老到滿身樹皮,壓根識彆不出指紋了。
降穀零和烏丸蓮耶一路上差不多互為工具人,烏丸蓮耶拿降穀零當打雜的工具人,降穀零乾脆把烏丸蓮耶當成□□。
終於,他們走進第一基地的深處。那裡和降穀零記憶中一樣,被巨大的機械盤踞了大半個房間。
這就是TM1600的本體嗎?
降穀零打量著眼前這座古怪的機器。
“波本,用這把鑰匙打開前麵的麵板。”烏丸蓮耶顫顫巍巍地取出一把鑰匙來。
降穀零連忙雙手接過鑰匙握在手裡。
這是TM1600說的最後一步,接下來就不需要烏丸蓮耶了。
他恭敬的樣子瞬間消失,在烏丸蓮耶遲緩的身體反應過來以前,降穀零已經一手刀打暈了對方。
***
降穀零從內部放開了基地的防護,早在外圍蓄勢待發的公安立刻突入,押走了烏丸蓮耶,並分散至偌大的基地調查。
抓獲了組織BOSS,從第一基地藏有的資料中獲得組織的詳細情報,覆滅整個組織不過是時間問題,況且迄今為止就降穀零所知,組織的大部分代號成員死的死,跑的跑,被抓的已經在牢裡了。
在公安的同僚們搜索與組織有關的資料時,諸伏景光留在了最深處的這個房間,和降穀零一起,完成TM1600的願望。
“對,再點擊一次確認,這台機器就會永久停止運轉了。”TM1600語氣輕快地指示道。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卻沒有動作。
“怎麼了?您不會到這一步了開始後悔了吧?”
諸伏景光搖搖頭:“不,雖然這一次的時空穿越帶來了好結果,但在這以前,卻被烏丸蓮耶用來給世界帶來無數惡果吧。”
“我都怕您讓我一起去做公務員了,就你們那個工作強度,我可受不了。”TM1600放下心來嘟囔道。
“沒有,”諸伏景光哭笑不得,“隻是機器停止運轉了,那麼你……”
TM1600叫道:“您不會覺得這個破機器停擺了我就消失了吧?都說過了我才不是那麼低級的在機器裡運轉的代碼!脫離了這個破爛機器實體我才能自由!”
“我隻是想說,在你走之前,我想先和你說一聲謝謝,”諸伏景光真誠地說,“謝謝你帶zero回到了過去,謝謝你幫我找到zero,也謝謝你的諸多幫助。”
“我也是為了我的退休計劃,”TM1600不好意思地說,“是我該謝謝你們幫我解脫了。”
“hiro在和TM1600告彆?”聽不到對話的降穀零隻能依靠幼馴染的表情判斷。
“嗯,到了最後一步了。”諸伏景光點點頭。
降穀零微笑了一下:“幫我跟TM1600說謝謝,還有再見。”
“你現在說它也聽得到的。”諸伏景光笑笑。
“對著空氣說話也太羞恥了。”降穀零不情願地說。
“我看你們之前的劇本更羞恥吧。”TM1600吐槽。
諸伏景光決定不把這句話轉述給幼馴染。
“為什麼我不能和TM1600對話呢?按理說我才是那個和它一起穿越時空了的人吧。”降穀零不解地道。
諸伏景光也好奇地問TM1600:“zero隻在被洗腦的時候和你短暫對話過吧?”
“噢,這個我搞清楚了,”TM1600說,“因為隻有小孩和精神失常的人能看見我聽見我。”
小孩和……精神失常?
諸伏景光的表情微妙起來:“那我現在……?”
【!】
TM1600在空中打出一個驚歎號,然後語速急促地解釋道:“可能是你從小就看見我,看習慣了吧……這是特例!”
平白無故被嚇了一跳的諸伏景光溫柔地轉向幼馴染:“zero和TM1600最後告彆一下吧,我要按下確定了。”
最後,覺得羞恥的降穀先生還是伸出手向空氣揮了揮手。
***
公安的搜查工作迅速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在黑暗的陰影中叱吒了半個世紀的黑衣組織,終於徹底覆滅。
本起大案涉案人數眾多,檢察院那邊不得不加派人手加快處理速度。
大部分殺人如麻的窮凶極惡之人很好定下起訴的罪名,例如烏丸蓮耶這種罪行都數不過來的,估計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通過13級死刑執行審查;不過像庫拉索這樣尚未涉足太多惡事又有洗腦這樣複雜因素存在的個彆案例則更需要斟酌。
從第一基地中獲取的資料就包含有洗腦實驗的記錄,很快破解之法就被研究了出來。解除了洗腦的庫拉索認罪態度良好,她最後得到的判刑並不重,公安甚至因為她卓越的記憶能力許諾她可以免除刑罰來為公安工作,但她本人更願意為自己在朗姆指示下所犯下的罪行贖罪。
降穀零聽說了庫拉索的事情後立馬想起了另一位被洗腦人士。
組織剛亂起來,赤井秀一就被FBI領走了,後來FBI還來找他們要了接觸洗腦的方法。降穀零本來想著能看赤井秀一笑話了,結果一打聽才知道,赤井秀一早早給過FBI示警,不過過了好幾個月FBI才有人破解了他的示警,再加上赤井秀一被洗腦全程也沒有做出任何背刺FBI的舉動,因此毫無障礙地順利歸隊。
據聞是赤井秀一想辦法在洗腦時對自己也進行了誘導,讓自己在洗腦時期的注意力更多放在組織內部上,最後達成的結果就是他這段時間活沒乾多少,重點在關注組織內部動態,最重點的就是波本和蘇格蘭之間的動態,還靠和組織成員分享他的觀察在組織內的影響力水漲船高。
降穀零聽得直咬牙:還把鍋扔給洗腦,他敢肯定,赤井秀一就是本性八卦!
第75章 第 75 章
“降穀!”
剛走進警察廳的會議廳, 降穀零便聽到班長的聲音。
降穀零循聲望去,伊達航正站在會議廳的前排,應該是在叫他名字的同時, 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方便他找到。在伊達航旁邊還有兩隻高舉的揮舞著的手, 是萩原研二和鬆田陣平扭過身在向他招手。
“給你占了座。”伊達航見他加快步伐走了過來,拍了拍旁邊的椅子, 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降穀零一下子仿佛回到了警校時候, 誰先到誰就先占好五個人的座位。
他在組織的時期有想過, 什麼時候能再一次和這幾個人熟悉起來該多好。但他沒想到, 組織覆滅後不過幾次見麵,他和同期們的關係就自然而然地好起來。也許合拍的人本來就很容易成為朋友,更不用說還有hiro在其中牽線。
“hiro呢?”降穀零看到自己旁邊還留了一個空, 轉頭問道。
萩原研二指了指會議廳最前端側麵的小門:“被高野理事官帶過去了,估計是提醒他一會兒授章時要注意的事項吧。”
“還有半小時才開始吧。”降穀零看看表。
鬆田陣平說道:“景老爺可是這次表彰的重中之重嘛。”
破獲了黑衣組織這樣龐大的跨國犯罪集團, 為表彰在案件偵破中作出突出貢獻的人員,警察廳長官將要主持授章儀式, 給有卓出貢獻的警員授予警察獎章。
諸伏景光作為臥底搜查官, 自然是記頭功。上周, 高野理事官通知了諸伏景光他會被授予警察勳功章。
警察勳功章是對為警隊作出傑出貢獻的模範警員所頒發的一級榮譽勳章。
接到消息的當晚,降穀零就給諸伏景光好好慶祝了一番。
正說著,那扇小門打開了, 諸伏景光從裡麵走出來, 一眼就看到了降穀零。
“zero!”諸伏景光小跑過來, “我正準備出來跟你打電話呢。”
諸伏景光穿著全套警服,警帽抱在懷裡。一個恍惚間, 降穀零還以為自己回到了警察學校畢業時。這麼一想,上次看見hiro穿警服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後來兩人進入組織臥底, 自然也沒有了穿警服的機會。
這一刻,降穀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切已經結束了。組織覆滅,他們的任務也結束了。
“怎麼了?”
諸伏景光發現他的愣神,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降穀零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什麼。”
“zero跟我來一下,理事官有事要跟你說。”
確認了幼馴染沒事的諸伏景光像是有些急迫地拉起對方的手腕,在降穀零順從地起身後也沒有放下,反而裹緊了手,牽著降穀零往理事官所在的房間走去。
諸伏景光悄悄往回看了一眼,同期們表情各異。
鬆田陣平整張臉上都寫滿了“嘖嘖嘖”;萩原研二眼裡放光,就差“噢噢噢!”的驚歎了;伊達航看見他的眼神,給他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諸伏景光不免有些臉熱。
但他收回眼神時不經意間掃過zero的表情,就像被潑了盆冷水,熱度一下子消散了。
同期們都一眼意識到他借機牽手的心思,隻有他最想傳達心意的降穀零毫無所覺,自然地任由他拉著手腕,擰著眉糾結彆的問題:“理事官找我有什麼事?”
諸伏景光在心裡歎口氣,不管他怎麼做,zero都能坦然地接受幼馴染的親近,他也早該習慣這點了。
“不是什麼壞事。”提起這個,諸伏景光的心情好了不少,他神秘地笑笑。
***
“警察協力章?”
降穀零望著肯定點頭的高野理事官瞪圓了眼睛。
警察協力章是授予作出格外突出貢獻的警隊外人員的榮譽獎章。以降穀零在這次的案子中扮演的決定性角色,當然是足夠授予此榮譽的,但考慮到波本被洗腦時期所犯下的罪行,降穀零從沒想過自己會被授予獎章。他對自己能以顧問身份外聘回公安工作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有些懵懵地聽理事官詳細講述了等會兒授章的流程。
一出門,他就見到hiro等在門口,臉上是喜悅的笑容。
“聽說高野理事官和上麵扯皮了一個多星期,會議室的桌子都要被他敲穿了。”諸伏景光湊近他咬耳朵道。
降穀零瞬間反應了過來:“是hiro跟理事官要求的嗎?”
“我確實在我的獎章定下來的時候問了理事官關於zero的事情,”諸伏景光笑了笑,“但在我說之前,理事官就在和上級反應zero的表彰問題了。”
“我……”降穀零難得有點說不出話,在公安工作過多年的他知道說服上麵有多麼困難。
他低下頭拉扯著領帶上的皺褶:“幸好我今天穿了西裝。”
“zero拿一下,”諸伏景光把懷裡的警帽塞給他,“我幫你整理。”
降穀零接過警帽才想起來說他會打領帶,這條領帶本來也挺服帖的,他隻是習慣性地扯一扯。
但諸伏景光的手指已經勾住他領帶的短端。他們本就站得很近,都不需要再往前一步。在領帶間翻飛的手指調整了領帶的長度,再輕輕拉扯,確保褶皺平整。
降穀零的視線從那雙手上向上移,見到hiro低著頭,劉海快要遮住專注於領帶的眼睛。
而後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領帶,退後一步,滿意地點點頭:“zero很帥哦。”
降穀零的心頭湧起某種奇妙的情緒,被hiro隔著領帶和襯衣拍過的胸口處仿佛留下了掌印的熱度。他突然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想要擁抱hiro一下。
不過一個瞬息間他就想通過來,這並不是莫名其妙的衝動。
就像hiro此時不由分說地幫他整理領帶一樣,他都能想象到hiro站在高層的會議室裡,禮貌又堅定強硬地為他的警察協力章據理力爭的樣子。
儘管hiro在言語中把功勞都推給了理事官,但降穀零知道,作為這次案件中警隊最大的功臣,且與他相處最多最有說服力的諸伏景光,是向高層爭取的最有力的人證。
於是,降穀零遵從了內心的衝動,給了幼馴染一個大大的擁抱。
被抱住的瞬間,諸伏景光的心率飆升。
他的大腦在尖叫:終於成功了嗎?他就知道,係領帶這麼曖昧的舉動,就算是zero也能明白過來吧!
他準備良久的告白就在嘴邊了,然而,還沒來得及回抱回去的懷裡驟然一空。
諸伏景光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終於看清了幼馴染臉上帶著感謝意味的笑容。
他的心率啪地降了下來。
早晚有一天他會得心臟病的。
諸伏景光幽怨地想。
***
授章儀式的順序是從三級榮譽開始頒發,一直到一級榮譽,最後是感謝警隊外人員的幫助,也就是說諸伏景光和降穀零是前後腳上台。因為一級榮譽和協力章都隻有一個人,他們倆便一起上台受章。
諸伏景光走到台上時才突然有些恍惚,將近九個月的臥底任務結束了,他又重新穿上了警服。
警察廳長官在警服的上衣右胸處為他彆上了警察勳功章,比他想的還要大一點,底色是紫藍色的景泰藍,上麵雕著閃著銀光與金光的櫻花結與日章。
他敬了禮,向台下看去。
哥哥和叔叔阿姨作為家屬被邀請來觀看授章儀式,坐在第一排。哥哥多請了一天假,昨天便到了東京,他們在叔叔阿姨家裡補上了今年因為他臥底而缺席的新年的禦節料理。
高也理事官坐在了前排的邊上,一貫平靜的臉上少見地露出明顯的笑容。
在尋找高也理事官的時候,他還驚奇地見到了兩個身影。柏原警部補坐在後排,旁邊是那位年輕的搭檔,他差點沒能注意到。柏原警部補的臉上掛著微笑,年輕警官一副“後生可畏”的感歎表情,也許是說了什麼,被柏原警部補拍了一下後腦勺,正揉著頭。放下手的柏原警部補搖搖頭,又用欣慰的目光看向他。
他的視線又回到前排。
同期們發現了他在看台下,萩原一邊擠眉弄眼一邊給他比大拇指,鬆田忙著指揮班長,而班長正哢擦哢擦地按著相機快門。他一眼就認出那是他買來偷拍zero的相機,一定是zero帶來想拍他受章,結果自己也被叫上了台,隻能讓同期們拍下他們兩個的照片了。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認識的人,收回目光,偷偷往旁邊看zero受章。
zero被授予的警察協力章和他的獎章樣子和顏色都差不多,隻是大小和閃著的光上有區彆。
在台下眾人的目光中,諸伏景光和降穀零隔著一米遠的距離,聽著警察廳長官念出表彰。諸伏景光筆直地站著,目不斜視地堅持完這個過程。
在警察廳長官說完,掌聲雷動的那一刻,他終於能看向身邊的幼馴染。降穀零也正看向他。
他們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