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南川街區。
陳溪午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撿到了一個流轉著森冷數據流的劍匣,便在這座繁華、靡亂城市的高樓之上。
霓虹不住地躍動著,又從那些高樓間剝落下來,化作了許多閃耀的光芒,落在了他的手裡。
於是劍匣裡有劍燦然出鞘。
是一柄斷劍。
劍出鞘的那一刻,便將這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給驚醒了過來。
那一道照在臉上的光芒並不是什麼劍光,而是日落前的那一刻,穿過了酒吧玻璃,折射進來的一抹夕陽。
隻是在這個時候,有人撐傘推門而入。
門外是場滂沱的大雨。
陳溪午抬頭好奇地看向那個人。
大約二十五歲,看起來有些沉靜,身後背了一個光澤森冷的匣子——與陳溪午夢中的那個匣子如出一轍。
背著匣子的人走進來之後,酒吧裡的聲音很是突然的消失。
就像被雨水淹沒了一樣。
一些人從糜爛的光線裡抬起頭來,帶著疑惑、警惕的神色張望著那邊。
年輕人沒有在意氣氛的變化,收起了手裡的傘,放在了一旁的門邊。
這種複古的黑傘倒是少見。
他快速地掃視一圈酒吧裡的人,最後目光停留在窗邊的陳溪午身上,向後而去,落在了陳溪午身後的那個青色匣子上。
什麼也沒有說,向著吧台而去。
酒吧再度喧囂起來。
年輕人似乎在前台說了什麼,過了少許,接過前台遞過來的一瓶酒,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當然,沒有忘記帶上他的那柄傘,利落撐開,在半開的門口停留了十來秒,向著雨水中走去。
陳溪午疑惑的循著他離開的方向看去,卻隻是看見了窗外那種來自全息投影的日落。
年輕人離開並沒有多久,裝載著機械臂,動作利索的服務生托著一杯酒走了過來。
“陳先生,有人想請你喝一杯‘雲中君’。”
陳溪午神色古怪地看著麵前杯中清幽透明的酒液,又看向了進行了諸多機械植入的服務生,猶豫少許之後,說了一聲多謝,而後拿起酒杯小口的喝了起來。
服務生的機械臉上出現了一些隱晦的古怪色彩,義眼餘光瞥向酒吧角落裡複古的鐘盤。
一旁玻璃窗上的畫麵卻似乎發生了一些故障,開始閃爍著色素塊,間斷跳躍著一些雪花點。
而在那些好像被蠻力撕破的暮色之後,閃過了好幾副街頭的景象。
一片陰雨,卻並不陰鬱。
相反,在霓虹招搖之下,這片城市的色彩極為豐富。
人們撐著五光十色的光幕傘穿梭在雨中——便包括了先前那個闖進來又匆匆離開的年輕人。
但不包括那柄古舊的黑傘。
那人便安靜地站在故障的落地窗前,背著不斷有森冷數據流閃爍的匣子,伸出一隻手按在玻璃上,看著裡麵的陳溪午。
這樣的故障並沒有持續多久,轉瞬即逝。
也許隻有一直坐在窗邊的陳溪午才看見了這樣一個畫麵。
所以當他很是突然的站起來的時候,那個植入了諸多義體機械的服務生都是嚇了一跳——依稀可以看見在他的托盤之下某些幽森的管口。
陳溪午瞥了一眼,並沒有理會,起身穿過人群,向著酒吧外而去。
那個服務生猶豫了許久,連忙放下了手裡的盤子,匆匆向著酒吧後台跑去。
......
年輕人依舊在門外,霓虹招搖的夜雨街頭人來人往,不時有黝黑的梭狀飛行器穿過樓宇,向著陰沉的高樓頂端而去。
陳溪午停在門口不遠,看著門外過道踩著廣告牌投下字眼的年輕人。
“清遠已經通過了‘三分鐘法案’。”
年輕人的開場白有些突兀,但是確實是現今清沅人都會說著的事情。
他轉頭看向了陳溪午,陳溪午則是下意識的瞟向了雨夜裡。
遠處的高樓間有藍色光幕躍動,在雨裡照落著時間。
星淵699年2月31日19:36:54。
“這是任何異常情況被記錄在案,交由城安局介入監管的時間。所以我們還有三分鐘的時間,聊一聊?”
陳溪午回過頭來,頗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男人。
其實二人的裝扮並不惹眼——至少相對於那些連臉上都嵌著一塊機械屏的人而言,隻是在背後背著一個匣子,從來都不是什麼離奇的事情。
陳溪午沒有拒絕,若是拒絕也不會走出來。
年輕人走了過來,掀開了風衣,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東西——隻可惜那並不是什麼槍械武器,隻是先前帶走的那瓶酒。
“我叫周星海。”
年輕人表示友好的笑了笑,將藏在風衣下的那瓶酒拿了出來,用牙咬開來,以一個好像是要握手的姿勢遞給了陳溪午。
陳溪午依舊像在酒吧裡一樣,沒有什麼防備,接了過來,送到唇邊喝了一口,又遞了回去,想了想,說道:“陳溪午。”
這瓶酒依舊是雲中君。
色澤清幽,卻富有一種濃烈的香氣。
“我不喝謝謝。”
周星海擺了擺手,又將手揣入了風衣口袋裡,斜靠著酒吧玻璃,看著夜雨裡那些色彩駁雜的光芒聚合而成,行走在高樓間的全息虛影。
“清沅城安局為了逮到我們,在全城發下了通緝令,如果我沒猜錯,裡麵十有八九被下了什麼義體神經毒素。說起來你可能沒有經曆過這種怪奇的東西——你知道‘賽博燈泡’嗎?”
陳溪午一麵喝著酒,一麵疑惑地說道:“沒有,那是什麼?”
周星海歎氣說道:“那是比神經信號阻斷器更惡心的玩意,你要是不小心沾上了這種東西,那種病毒就會一直殘留在你的義體裡,就像當初機械文明才剛剛萌發,一種古老的梨狀燈泡一樣,一旦塞入口中,不付出一些代價,是拿不出來的。這是一件明知會出事,但是許多人依舊趨之若鶩的蠢事。而在現今,這種東西,變得更加多變。有可能是一杯美酒,也可能是一段程序,一旦進入體內,便會觸發機體保護機製,從而將它徹底鎖死,直到義體係統崩潰。”
周星海說到最後,向著陳溪午手裡的那瓶酒努了努嘴。
“我有種預感.....這裡麵便有這玩意。”
陳溪午低頭看著酒瓶,雨夜的光芒打落下來,在修長的瓶身之上折射著光芒,有種彆樣的吸引力。
“這麼貴的酒,用來做這樣的事情,未免有些浪費了。”
陳溪午有些感歎,卻又喝了一口,好像全然不在意這樣的東西一樣。
“確實浪費。”
周星海附和地點著頭。
“‘雲中君’向來是清沅,不,準確說起來,是東海最奢侈的酒,為了見你一麵,我花了十三萬星淵點,回去之後,我得想辦法向組織報賬才行。”
“聽說這是東海最香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