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神同行(2)(1 / 2)

25

那是一個平常的日子,風很大,茫茫灰色從空中緩緩降落,淹沒了城中的每個高樓。

他們的兒子在那天跳樓了,落在城區的馬路上,濺射出一灘血與肉,留下扭曲碎裂的屍體。路上沒有車流往來,也沒有彆的行人……但據某個晾衣服的大姐說,曾見過一個年輕女孩站在屍體邊,看了許久才走。

之後過去了好幾個月,夫妻倆都無法從中年喪子的哀慟中走出來,於是找到了永澤縣下邊一個叫淥安村的地方,據說村裡有座“餘汐爺公”廟,非常靈驗。

於是他們帶了三牲五果去廟裡祭拜了這位“餘汐爺公”,許願讓兒子回到他們身邊。沒想到頃刻之間天色驟變,眼看著暴雨將至,漆黑的霧掩蓋了廣大的荒原。

當天深夜裡雷聲滾滾,忽有腳步聲從屋外的走道上傳來,停下,又聽見鑰匙在叮當作響,來人似乎找準一把,粗魯地插進鎖芯,捏著鑰匙柄,反複地去轉動它,整個人沉浸於其中。

妻子跟隨丈夫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看,看見了一條流浪狗。

他們高興地以為願望實現,餘汐爺公真的把兒子送還回來了,儘管以狗的形態。

而後驅使二人堅定想法的,是這條狗會自己進到兒子房間內,找到原來常用的物品……甚至連吃飯時都會自己跳上桌椅,在碗中食用曾經愛吃的菜飯,簡直與人無異。

假如這般寄情於寵物,他們也能相安無事、好好生活,但詭異的事情卻一件一件的出現在家中。

起初是廚房角落的黑影,每當夜晚去廚房接水喝時,總能隱約瞧見有人站在冰箱旁邊動也不動,打開燈又消失不見。

終於在某天半夜,他們聽到了廚房中窸窸窣窣的響動,便從臥室出來,躲在門後偷看,發現一個人正開著冰箱門、半蹲在冰箱內翻吃找食。

仔細看去,那人長著荒骨似的顱頂,魚吻狀的眼袋,漁網一樣的胸膛與乾癟的肚腩、灰草般的下身。

二老怕到渾身發抖,抄起掃把慢慢走過去開燈,卻隻見到那條狗,安靜地站在冰箱前、滿嘴血肉殘渣。

那天,他們將狗鎖在兒子的房間裡,整夜都能聽見狗用爪子瘋狂地刨門、叫嚷,直到將嗓子叫啞,然後聲音變成宛如男人的哭泣、尖笑,反反複複。

第二天就被鄰居找上門來投訴。

他們打開兒子的房門,這條狗竟猛地朝臉撲來,恍惚間那巨大黑影根本不似一條狗,更像是一個人。

還沒看清那人的臉,脖子就被掐住,那人張開嘴巴時,隻能看見他的牙齒全然黑掉。

鄰居被眼前的狀況嚇跑,老人也被狗狠狠咬了幾口,送進了醫院,最近才回家。

本打算把這條狗處理掉算了,可一想到這是他們的兒子,又隻好將狗留下,關在房間裡養著……

於是就有了今日抱狗來海神廟之事。

26

“咱們家的大學生終於回來嘍!我和你大伯啊天天都在盼你想你!”

“還有林同學,建築係的高材生,歡迎來我們永澤縣玩!”

撫養沈洪福的大伯一家在海邊經營民俗客棧,堂哥則是開了個本地特色菜館,一家子都靠著旅遊業吃飯,這裡雖不是什麼大熱景區,但暑期的營收還是相當不錯的。

現在一家四口外加林天舸就在堂哥的私廚飯館裡吃晚飯。

“今天下午碰到我三叔,哎呦樂壞了,他那叫一個激動,胡子啊手啊都在抖。”沈洪福的大伯母模仿著陳三叔公的動作,笑得前仰後合。

他大伯使勁往兩位大學生的碗裡夾菜,“來,多吃點,今天剛回家就這麼忙。林同學也多吃點啊,都是當地的特色,不要客氣!”

“洪福呐,你看你都帶女同學回家了,怎麼也不給我求個姻緣啥的……”

“哥!停!”沈洪福從堆成小山的飯碗裡抬起頭,“姻緣是禁忌話題,你怎麼忘了?”

“我說我的姻緣!怎麼就禁忌了?”話雖這麼說,堂哥還是緊張地放下碗筷,雙手合十對天念叨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一家人又拉了會兒家常,沈洪福才開口問他們,“淥安村的那個餘汐爺公廟是陰廟吧,離咱們家也不遠,以前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哦哦,那個廟是你去上大學之後突然傳起來的,說是這個餘汐爺公修煉得道,所以有求必應呢,好多人去拜拜。”

“可我瞧著這位餘汐爺公不似什麼正經神祇,滿滿的惡趣味,難道就沒出過彆的事嗎?”

沈洪福想到對方將死人魂魄塞進狗的身體裡玩弄折磨,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彆扭難受。

“這……還真沒聽說呢。”一家人麵麵相覷。

“不好意思,我打個岔哈,你們說的‘陰廟’,那是什麼地方?”還是林天舸打破了沉默。

大伯笑著替她解惑:“你看海神廟,就是正神天後娘娘的宮廟,即便天後娘娘本人不親身駕臨,也有座下月猇海神代行神職,來問事解答,都是有編製的神仙嘛。

但是陰廟,供奉的都是鬼啊靈體啊這些,還有那種意外橫死的人,親戚就幫忙出錢建廟供奉安撫,避免抓交替②,久而久之就有修煉成‘仙’的,所以在這種陰廟許願,特彆靈,有求必應。”

林天舸點了點頭,又看了眼沈洪福,小聲說道:“那豈不是搶了正神的香火。”

沈洪福理解到她的眼神,噗嗤一笑,“現在人本來就都是實用主義信仰嘛,誰靈驗就信誰,搞得宮廟佛寺道觀跟名利場一樣,都是生意,隨便他們想拜誰就拜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