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他轉過身來,沒好氣道,“不答應你,你就會拿著匕首架在脖子上威脅我,逼我答應,我不過乾脆幫你省了過程。”
被他一語命中,我不免有些心虛,手慢慢從緊握著的匕首上鬆開。
“這次之後,我就再不欠你什麼了。彆說我沒提醒你,上陣打仗,凶險萬分,萬一你……”他神色閃爍,有些彆扭地說道,“彆怪我沒提醒你!”
我一拳打在他胸前,視死如歸道:“放心,姐姐我命數未到。命不該絕!”
原諒我此刻有些詞窮……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嚴肅地一把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冷,將我的手包在他手心中,目光瞥向彆處,冷冷道:“你最好彆死在戰場上,不然我沒法跟你弟弟交代。”
雖然是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但我從他這幅青春期少年的臉紅羞澀知道,他心裡分明是在擔心我。於是強裝鎮靜,笑了笑說:“怕什麼?南北朝有花木蘭替父從軍,宋有穆桂英視死如歸抗遼,明有大帥秦良玉,我漢人女子個個都是巾幗英雄,有什麼好擔心的?”
“花木蘭和穆桂英我倒是聽過,”皇太極皺了皺眉,“後麵的秦良玉是誰?”
我一拍腦袋,糟糕!嘴一快,忘了秦良玉是明末的人,現在極有可能還是個哇哇叫的嬰兒,還好我沒一口氣把什麼秋瑾、江姐都說出來……
“啊?就有這麼個人唄……”我撓頭,搪塞了過去,“不過,你們行軍應該要帶軍醫的吧?就是不用拿刀拿槍上戰場的那種……我雖然有視死如歸的決心,但是畢竟是一介女流,碰巧懂些醫術,包紮啊縫合啊上藥止血啊我都會,能不能……把我安排在軍醫裡。”
“這個我當然知道!難不成讓你提刀上陣,去送死嗎?”皇太極一揚眉,“虧我還覺得你不笨。真是我想多了……”
我鬆了一口大氣。不用上陣就好,我雖然見慣了屍體,但也不想客死他鄉,命送大明朝啊!
“行了,離出征的日子不遠了,既然決定要隨軍,那就要學些基本的功夫,就算是當軍醫,也是要會些防身之術的,”他打量了我一會兒,問道,“你應該還不會騎馬吧?”
我心虛地點了點頭。
他滿臉的無奈,“明天,老時間,到這裡來,我教你!”
××××
明萬曆三十五年,三月。
夜幕降臨,原本平靜的夜晚,今日卻不那麼平靜。集結的三千兵馬將趁著夜色,在赫圖阿拉城點將台誓師。過了醜時,原本是關城門的時間,可今日卻城門大開著,各個方向都散布者守兵。
三日之後,今天……便是出征的日子。
皇太極將我安排在二阿哥代善的麾下,當他的近身軍醫,據說代善腿有頑疾,若是出征,身邊通常都會帶上一個近身軍醫,所以不會惹人懷疑。大貝勒府那邊,就由嫡福晉幫我遮掩著,借口我身體不適,先回家幾日,其實無非也就是將那些下人糊弄過去。
過去的這幾日,我一直跟著皇太極苦練騎術和基礎的箭法,也算有些成效,雖說他才十五歲,但箭法極準,對行軍作戰的要領掌握得到有佳,那氣勢絲毫不遜他人,頗有將才風範。
幸好這關外人,對女人從軍未有什麼忌諱。隨軍夫人也是常有的事情,按皇太極的說法,女真的姑娘,五歲就會騎馬,十歲就能射獵,哪像漢人,在家裡織布繡花。遊牧民族的女子確實彪悍,聽說不少部落裡頭還有女人組成的兵陣呢。我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是見大家都對我的存在,見怪不怪了,才勉強有幾分相信。
雖然我隻是個軍醫,但是因為我怕死,所以非要套上一副甲胄穿。這可是古代的防彈衣啊,再沉再悶我都要穿著。
代善是知曉我的身份的,既然允許了我與他隨行,可見皇太極已經完全說服了代善。一直到了點將台,我才真正與代善見麵。與那日在席上所見有些不同,也許是因為現在他穿著盔甲,騎在戰馬上,是另一幅英姿。其實細看代善,與褚英的相貌倒是極相像的,不過褚英偏剛毅,代善偏謙和,看著文質彬彬,所以兩兄弟給人的感覺大不相同。
“八弟說的人,就是你?”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
“見過二貝勒。”我說。他居高臨下地望著我,雖然我也騎在馬上,但個頭還是比他矮一大截,怯怯地點了點頭。
他挑了挑眉,“勇氣可嘉。”
“二貝勒過獎。”我低聲道。
他挪開眼神不再看我,麵無表情道,“先說好,打仗可不是過家家,你彆拖了我的後腿。烏拉軍來了就撒腿跑,到時候我是不會救你的。”
“我一定不給二貝勒添麻煩。”代善這個人我從未接觸過,也不清楚是個怎樣的角色,所以凡事小心為妙。
他沒有再理我,徑自騎到了點將台前。代善與褚英二人所領的旗號不同,所以隊伍也相距甚遠,我也不擔心會被褚英看到。不過被他看到說不定更好,說不定他還能在關鍵時候救我一命呢?反正代善我是指望不上了……
台上唯獨坐著舒爾哈齊,此時點將台前已經聚集了□□哈赤欽點的將領們,褚英、代善、費英東、揚古利、扈爾汗都到齊了。可奇怪的時,居中端坐在點將台上的舒爾哈齊卻絲毫沒有要點將發兵的意思。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流逝中,天色也愈加青紫。我所處的隊伍中的一些士兵也等得不耐煩了,紛紛議論道:“這三都督怎麼還不點將?”
“這不常書將軍還沒到嘛,當然得等他了。”
“切,仗著是統帥是三都督,就來擺架子……”
“汗王不在,就算三都督真延誤了時辰,誰人敢作聲?還有那常熟將軍,大貝勒也得給他幾分麵子不是嗎?”
“還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正說話間呢,那常書將軍才騎著馬慢悠悠地來到點將台前,手上還拿著酒袋子,張口就道:“咦?大家都在呢!”
這古人打仗這麼隨便嗎?這跟我在電視劇裡頭看得軍紀分明的出征場景完全不一樣啊。
“哎呀,你們都來齊了,也不派人去喊我。”常書還在打著哈哈。
底下的士兵一聽這話,更是窩火,就差沒罵臟話了。明明全軍人乾等的就是你,居然還這麼理所當然。
費英東見常書來了,上前對舒爾哈齊道:“三都督,人都到齊了,現已三更,正是出兵吉時,該點將發兵了!”
舒爾哈齊卻像是充耳未聞,對著常書乾瞪眼,又看了眼天色,搖頭道:“再等等吧……”
費英東見狀,隻得退下,在一旁乾著急。
“等啥呢?等他娘的打雷下雨收衣服啊?”
“搞什麼啊,咱們還走不走了……”
底下又哄起一陣議論聲。
我仔細觀察著點將台上的一舉一動,因為我是代善的隨從,所以列在部隊的最前排,從而能清楚地看著他們的動靜,聽到他們的對話。
隻見身為主將的褚英和代善兩人都挺沉得住氣,沒有一個打算去勸舒爾哈齊點兵。
褚英神色無異,一手牽著韁繩,一邊在和代善交談甚歡。
又過了一刻鐘,眼看發兵的時辰已經過了,再不發兵隻怕是延誤了軍情。這次是扈爾汗沉不住氣了,大吼一聲:“三都督!你盯著這天也看了半宿了,雲都被你給嚇跑了!”
費英東走到褚英和代善麵前來,勸說到:“二位貝勒,這三都督遲遲不發兵,如何是好?”
褚英一臉無所謂,雙手抱胸,“我又不是統帥,我做不了主。”
“這……”費英東犯了難,“汗王要二位貝勒爺為主將,協助指揮,理應去提醒一下為好。”
“他是帥我是將,他是叔父我是侄,”褚英也不快活,“這裡有輪得到我說話的地方嗎?”
我心裡想,不發兵最好!這樣舒爾哈齊直接就範了大逆之罪,我們也不用去斐優城會那個布占泰,皆大歡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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