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哈赤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一旁做實錄的大學士說道:“碩色,即刻替本汗擬一封信函給烏拉,再擬一封給我那葉赫的郎舅金台吉。”
“是。”
□□哈赤神色滯了片刻,皺眉道:“等等,信中務必邀請那首領布揚古和其妹一塊前來。”
大妃、皇太極還有褚英,無不古怪抬起頭盯著□□哈赤,那眼神卻有些說不出的怨念來。我猜想,既然與葉赫有關,那必定和那女真第一美女有關,布揚古的妹妹,說得就是她嗎?
難道□□哈赤大費周章地要皇太極結這個婚,主要的目的,竟是為了將他的表姐誆來建州?!
“阿瑪,兒臣還有一事——”□□哈赤方才正在神遊,那神態帶著癡迷,不知在想些什麼。皇太極突兀的一句話將他拉回神來。
“但說無妨。”
“兒臣如今住在額娘生前的府苑上,屋子裡外都有些破舊,還需重修一遍,方才能做新房,所以兒臣鬥膽,請求父王將婚期延到秋後。”
我想這應是皇太極的拖延之策,等到秋後,隻怕和烏拉的戰事又起,無暇顧及他的婚事,聯姻也失去了意義。
但□□哈赤卻如同早就預料到了一切一般,說道:“這點無須擔心,你通曉國書,所以為父在文館附近幫你重置了一處府邸,這樣得空你可以去幫幫巴克什的忙。”
皇太極見此計不能奏效,隻好懨懨地不再作聲,但我看得出來,現在他腦子裡正在飛速地想著對策。
我心中的失落感越積越多,原來這就是現實?這就是所謂愛新覺羅家人的命運嗎?我真的要這樣眼睜睜地看他被迫接受這樁帶有政治味道的婚事嗎?
我問自己,問自己的心,我在害怕什麼?害怕他娶彆的女人?還是害怕見到他就這麼背了黑鍋,敗下陣來?
心中突然升騰出一種挫敗感來,自己現在居然變得這樣懦弱無用,畏縮不前。我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我還怕什麼,顧忌什麼?
我的手死死地摳在柱子上,指甲上扒上了一層茜素紅的漆。
不行!我必須要做點什麼組織這一切的發生,一直都是他在幫我,現在我也要幫他!
我心一橫,一步已經邁出,卻發覺心口一窒,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向我射來。
是褚英!我僵在原地,他的眼神中帶著警告的意味,他的嘴唇一張一合,似想要傳遞給我什麼信息。
“回去。”
他的唇語在警告我,回去。
我恍然記起之前,我也是這樣,在緊要地關頭,告訴褚英不要自投羅網。
當初做傻事的是他,不理智的是他,而今……變成我了嗎?
還是我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那麼傻那麼執著於一件近乎是飛蛾撲火的事情了。
我愣在那裡,一隻腳還沒來得及收回,隻聽一聲尖銳的女聲斥道:“什麼人躲在後頭?!”
那怒斥聲是大妃發出來的,她的目光火辣辣地刺向我,眾人的注意力也都因這一身,紛紛聚集到了我的方向。
褚英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霧。
現在要逃,已經來不及了,我想,伸頭一刀縮頭一刀。既然已經被發現,不如將計就計。這樣還可以保住姬蘭。
我甩開姬蘭的手,一步踏出去。身後的姬蘭想和我一塊兒出來,被我一眼怒瞪了回去。萬一我出了事,她還可以出去救殊蘭,若是兩個人都落水,那就真的是無計可施了。在場之人都清楚,殊蘭在這場局中,扮演的不過是替罪羊的角色。總要有個人放火,而我認識的殊蘭,以她的性格和膽識,她怎麼可能放火?那麼隻有一個可能,他們想找一個代罪羊,而殊蘭,也許和塔爾瑪一樣是他們想要滅口之人!
我不理會眾人的目光,徑直走到皇太極麵前,他也是驚愕萬分。我站定,與他雙目對視,用漢話說道:“你不能娶她。”
他的瞳仁驟然收縮,那驚愕的目光中,卻隱隱帶著一絲驚喜……
我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快要不能喘息了。剛才的一切用儘了我所有的勇氣,原來要說出自己的真心,這麼難……
“堂下何人?”片刻後,□□哈赤雄厚的聲音響起。
皇太極偷偷地握了握我的手,似在安撫我不要緊張。
我跪下來,雙膝觸在冰冷的地麵上,我克服著內心的懼意,想著如何交代自己的身份,卻見褚英已經打算開口,話音未出,隻聽另一個方向處,一個略顯沙啞的男聲響起。
“稟汗王——”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竟是方才被□□哈赤命令做實錄的大學士。褚英見狀,眉頭緊皺。
“此女乃微臣所收的學徒,是臣的遠親,姓赫舍裡氏,因其聰慧過人,通曉蒙漢文字,微臣便將其收為學徒,寄居府上,也幫臣打點些文館的事務。”
我不敢直視□□哈赤的眼睛,埋著頭跪在殿下,聽著方才大學士的一番話,看來是皇太極已將我的新身份都安排妥當了。
“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