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鴻鵠歌中藏真意(1 / 2)

丁未,明萬曆三十五年五月初。

北方夏暑總歸是要來得要遲些。女真人似乎不喜好在夏日裡辦喜事,所以趕著天氣微涼把婚宴給提上日程。

轉眼就是皇太極娶妻之日了,眾人仿佛沒了最初的熱情。

因為正如他所言……葉赫沒有來人,烏拉亦是如此,這場婚宴倒成了建州在唱獨角戲。

可赫圖阿拉再大,畢竟比不得沈陽這些漢人的城池。住在內城的也就那麼些人,城裡的人都往新的八爺府跑了,就連這文館也是空蕩蕩的。我便獨自坐在院中納涼,倒也悠然自得。

本以為自己能心胸寬廣地坦然接受這一切,可心中卻如同打了疙瘩,愣是覺得堵得慌。我也無處可說內心的抑鬱,唯有自己晾在一邊,不聞不問,落得個清閒自在。

沒歇到一會,便見姬蘭匆匆跑來。

她麵色慘白,“撲通”地跪倒在我麵前,啜泣道:“格格,求你……求你救救殊蘭……”

我震驚地站起來,石桌上的書被我撞翻在地,散得一地狼籍。

“怎麼回事?”

那日□□哈赤在大殿上分明是下過令的,將殊蘭罰月供奉,貶為庶人,遣回原籍,可看姬蘭的模樣,分明是殊蘭出了大事,走投無路了。

“殊蘭……她還在城裡,被關在刑房裡受刑!他們逼她說……說是誰指使的……那些衛兵一直在用刑,可她就是不肯說……”

我大大地為之一驚,用刑逼供?那麼朝堂之上,□□哈赤所說的都是在掩人耳目,他從頭到尾都不曾相信過殊蘭的供詞!

我百思不得其解。□□哈赤既然懷疑事情的真相,卻又不明麵裡去查……難道說,他心裡已經猜到了一切?

我的腦子所有線索都打起了結,殊蘭在這件事情中到底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我先前一直以為她是褚英拉來的替死鬼,可現在看來,事情並非如我所想。

……老八,你知道阿瑪此時想起了哪首漢詩嗎?……

……漢高祖劉邦,曾作過一首《鴻鵠歌》……

我一拍腦袋,對了,《鴻鵠歌》!

□□哈赤在朝堂上曾念過這首詩!當日他所念用的是漢文,這說明他想向在場諳熟漢文之人傳遞什麼。皇太極正是聽了這首詩才凝重地允婚的,這之中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玄機!

我急忙去找碩色巴克什,此時他應該在文館歸檔處,我此刻的心情複雜,也顧不得禮數,沒有通稟便衝了進去。碩色在坐在案上撰寫文稿,見我沒頭沒腦地衝進來,一臉疑慮地打量著我。

我一路跑著過來,還在喘著氣,一邊拍著前胸順氣一邊問道:“巴克什,《鴻鵠歌》……何解?”

他的神情先是一愣。隨即放下手中地筆,頗有深意道:“這可說來話長了……”

我窮追不舍:“懇請巴克什指教。”

碩色到底不同於武納格,不是軟磨硬泡就有用的,他思忖片刻道:“城中總有些不雅之人妄自論斷這大妃乃有呂後之風,依為師看非也,想那呂後也是漢高祖皇帝予她的權,若非有所依仗,又怎敢公然拿太子和皇帝叫板?惹得高祖皇帝寫下這首無奈至極的《鴻鵠歌》……大妃要與那呂後相提並論怕是還遠著呢……”

我聽得雲裡霧裡,這個彎子繞得也太大了吧……

“徒兒聽得不是很明白。”

碩色搖了搖頭,看來他的話隻能點到為止了。

這時,書架後頭躥出一個小男孩兒來,約莫六七歲的樣子,他手上捧著一卷書,一本正經道:“姐姐還不明白嗎?”

我正困惑中,那碩色出聲訓斥道:“索尼,不得無禮。”

那名叫索尼的小男孩兒吐了吐舌頭,衝我說道:“姐姐,汗王吟詠這首《鴻鵠歌》,意在表明自己要先下手為強,不能淪為漢高祖一般,連自己生的太子都扳不倒!”

“索尼,你當真是——”碩色打斷他。

那男孩兒隻好識趣地閉上了嘴,朝我遞了個無辜的眼神。方才這個出自六歲孩童之口的一番話,倒真讓我領悟到了其中的要領!

太子……難道指的是褚英嗎?那麼,□□哈赤是真的早就看出了褚英是大火的始作俑者……而且不僅如此,他已經對褚英日益彰顯的勢力感到威脅了!這些我全明白了。

殊蘭不僅不是褚英找的替死鬼。相反,現在是大妃握在手中最好的一把利器!隻要殊蘭在嚴刑逼供下,透露縱火是聽從了褚英的計謀,那□□哈赤就能以此來懲治褚英了。

這個阿巴亥,真是蛇蠍心腸!她的手腕比我想得還要多,還要狠毒!

果然不虛此行!

“謝巴克什提點。”

既然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我不好再打擾,躬身告辭。踏出屋子時,我又瞧了一眼那給我提示的小男孩兒。

索尼……這個名字真是熟悉……

我歪著頭思索了片刻。他……他該不會是那個曆史上康熙的四大輔政大臣之一的索尼吧?如果真的是他,□□哈赤年間就已經出世了,那等於他先後經曆了清初四代帝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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