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定居沈陽斷舍離(2 / 2)

“這是通向帝王偉業的必經之路,是他自己選的,怨不了彆人。”

“你跟他賭氣,是因為他毒妻逼兄,這些隻是從你的角度看到的。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他也是逼不得已,他比任何人都要煎熬?”

我停下手中的針線活兒,緩緩道:“文程,可那是事實啊。我並沒有錯怪他。”

“唉”他有些泄氣。我想他和皇太極的關係是真的好,我到沈陽的這些日子來,他就沒少旁敲側擊地幫他說好話,當真是拜把子的兄弟。

這期間,龔正陸已將範文采的藥配好了,用艾葉紮成掛,拎給了範文程,“來,拿好。”

範文程連忙爬起來去接,不忘恭維道:“有勞先生您了。”

龔正陸笑笑,到堂中坐了下來,“又帶了信來?”

他拾起桌上的信細細讀了一會兒,竟一下子變了臉色。

“唉……”他臉色肅然,突然一聲哀歎,“看來,當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龔老伯,你怎麼了?”

他摸了摸額頭,低聲言語道:“人間百態,我都看遍了。沒事,沒事……”

說罷,便擱下信紙,獨自往屋裡走。

我看得有些納悶,左右覺得有些奇怪。

範文程將信給收了起來,悶悶道:“姐,以前的事情……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嗎?”

我微微一怔,以前的“範箏箏”的事情,我知道的也僅限於皇太極告訴我的,難道還有其他故事?

“其實……龔先生是我們的老師。你記得嗎,那時候你纏著大哥帶你去書塾,就是拜龔先生為師的,那時候,門下的弟子可不少呢。建州的大貝勒,也曾是他門下的學生。”

褚英……我腦海中浮現出他的麵容來,有些模糊不清。原以為他的樣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沒想到時間,是最無情的東西,連這一點僅存的相思,也要奪去為往昔殉葬。

我也曾想過,若沒有褚英,若他能放過褚英一命。我與他之間或許還是有轉機的。隻是世事如覆水,一旦潑出,哪裡由得假設,哪裡由得如果?我和他,一旦認定了要做什麼,都不是會輕易改變之人。

“沒想到,我與他竟還是同門。”我心聲感歎,“這個世上,有太多機緣巧合,你說呢?”

“機緣巧合這種事,終歸後來虛幻。有曰:詩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鏡花,勿泥其跡可也……”

我瞪他一眼,嗔道:“彆跟我這掉書袋,舞文弄墨的。”

範文程咧嘴嘿嘿一笑,“我是瞧你最近鬱閉得很,耍你開心呢。”

“謝謝了,我的好弟弟。”我像摸小狗一樣摸摸他的頭頂。從前我最愛摸豪格的頭了,頭發又軟又細,辮子編出來隻有細細的一小簇吊在腦後,真真是可愛。不知道豪格最近怎麼樣……應該又長高了吧?

他倏地跳起來,驚呼道:“嗨——摸不得,摸不得!男子頭上有佛,怎麼能摸的!”

“封建迷信!”我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

“我說你迂腐俗流!”這種靈機一動換詞兒的遊戲我屢試不爽。

“這哪叫迂腐?這分明是規矩,是禮數。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

“又來,就你讀過四書五經!”

“姐,”範文程輕咳了一聲,鄙夷道,“這是《左傳》……”

“……”我憋足氣一陣子,“小心讀成書呆子!”

“姐,讀書,能穎敏沉毅,能韜光養晦。我從小隻喜好讀書,做個秀才,這沒什麼不好的。”

範文程愣愣地說道:“我和大哥從小便讀書習字,你估計是不記得了,我們範家是北宋名相範仲淹的後人,範文正公為政清廉,力除奸佞;世祖曾中舉後做過縣丞;曾祖父也在正德年間中了進士,曾官高至兵部尚書,可惜那時嚴嵩竊權罔利,逼得曾祖父罷官回鄉。祖上出的都是秀才,我也隻能從這俗流,到時入仕為官,也算不負祖上香火。”

真沒想到,我個沒什麼墨水的人,居然成了範仲淹的後人……

我曾經問過範文程,作為一個漢人,為何會願意和女真人的為伍。這一點我曾十分好奇,皇太極可能給了他一些好處,但並不至於令他如此肝腦塗地。

範文程告訴我,曾經他也對關外人有著仇敵的看法……後來他認識了皇太極,他是唯一一個賞識他的才華的讓你。他和範文采二人,已經考了很多進士了,為官從政,是範家一直以來的祖訓。隻可惜從未得過賞識,唯一的,隻有這個關外的女真人,讚賞他的才華。

他說,其實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知音難覓。人生在世,不能那般愚笨不知變通。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遼東,走了李成梁,還能撐住幾時?倒不如擇良木而棲,總比空有抱負,卻活活餓死家中得好。

“入仕為官……這就是你們的夢想?”

“若無明主,一切仕宦之誌,全為空話罷,”他眼中火光漸滅,“皇帝罷朝數年,國家內憂外患,原來還有個‘南戚北李’,如今呢?亂世之下,何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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