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
王銳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整整兩個小時過去了。
他最後又嘗試了一遍,呼喚道:“箏箏?”
然而卻沒能等到他期待的回答。
“沒有辦法了。”
他挫敗地走到窗外,陽光正是明媚,路上的行人們安逸地走著,全然不知一道牆內,發生著怎樣天旋地轉的變故。
範宏升看著閉目沉睡著的人,一言不發。
“她聰明地騙過了我們倆,嗬……”
王銳自嘲地冷笑了一聲。
“我們都忘記了一件事情。之前的電擊,之所以在十五個小時後,能令她重新複蘇,是因為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那邊的一切都是電流記錄下來記憶,所以她的大腦才能夠被蒙蔽。而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個實驗的原理和流程。所以進入催眠後,她找到了漏洞,強行使夢境坍塌,以防止我們會將她喚醒。她知道,這樣……她就能永永遠遠地活在那個電流世界裡了。”
“或許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活下去。”
範宏升摘下了眼鏡,掐著鼻梁,說道:“範姐和葉教授伉儷情深,也許她早已對這裡的生活沒有眷戀了。”
“而我們……都成了幫凶。”
王銳點了一根煙,他從醫之後,看過了很多生死,卻沒有一次令他這樣懊惱的。不單單是因為她是他相識十數年的摯友,更是因為道德上的譴責。如果他及時製止這一切,如果他早點猜到她的動機……
初進入催眠時,她還是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的,但沒過多久,他就再也無法和她對話了,起初她的心電圖一切都很正常,但是突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用來檢測她的各項體態特征的醫療儀器突然響起警報,緊接著腦電圖出現靜息電位。
這樣的昏迷狀態持續了整整兩個小時,幾乎可以論斷,她現在徹底失去了意識,對自己存在的認知力已完全喪失,無任何主動活動,脈搏也很微弱。就算送去醫院搶救,隻要她自主的意識不想重新蘇醒,那麼很有可能……她就會像植物人一樣一直睡下去。
一根煙燃儘。
王銳的思考時間也結束了。他將她身上的心電圖儀器拔掉,目光深邃道:“現在,她的意誌處於薛定諤貓態。”
範宏升看著他。沒錯,這一點,他也想到了。
“前提是如果我們不進行測量的話。”
王銳哼了一聲,有些頹然道:“我們要怎麼測量?”
範宏升深呼吸一口氣,打定了主意道:“還是有辦法測量的。”
王銳愣了一會兒。
範宏升從辦公櫃裡拿出一個盒子,從裡麵拿出一枚金色的婚戒,攤在手心裡。
“這是葉教授的遺物,有了它,我們還能再進行一次實驗。讓我親自去測量這個結果!”
“你……”
王銳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著頭,無言以對。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進行測量,那麼她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但要進行測量,又隻有一個辦法,就是讓另一個大腦也進入同樣的電波頻中。
“這裡的一個小時,相當於那邊的一年,現在……已經兩年多了。”
範宏升將那枚婚戒緊握在手中,拍了拍王銳的肩膀。
“放心,我去一會兒,隻要喚醒了她,馬上就回來。就算是再活個三十年,也不過是睡一天罷了,就當作……是做了個春秋大夢。”
“你知不知道,這一次不再隻是實驗了。”王銳啞聲說道,“實驗裡存在隱變量,可我們現在所進行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上帝不會擲骰子,那邊隻有一個結果在等著你。”
“我知道。”
“那邊有很多不確定性,我無法保證你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我知道。”
“小範,你……”
王銳欲言又止。
“你一定覺得我們瘋了,也對,就像你不會明白範姐的心情一樣。”範宏升喃喃道,“我有種感覺,很奇怪,好像之前三十年的人生,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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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四年,十一月。
皇太極抱著烏尤黛回到了氈帳裡,範文程早已等候多時。
他將她小心地放在暖炕上,她仍舊是雙目緊閉,嘴唇毫無血色,仿佛睡了有一百年那麼久。
範文程連忙去探她的鼻息,很微弱,脈搏更是雜亂無章。他不懂醫,隻能按照常識,先做心肺複蘇試試看。
於是他果斷地跨上暖炕,跪在一側,雙手疊扣,按照記憶中的流程,先對著她的胸腔進行胸外按壓,一邊按壓,一邊數著次數。
數到三十次後,仍是毫無起色。他一手拖住她的下頜,另一手按住她的額頭,將她的頭向後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