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前度劉郎四(1 / 2)

又過了些日子,趕上了滿月,距離遷都的日子,也屈指可數了。

海蘭珠獨自一人坐在這碧落閣的樓台上,吹著夜風,思緒飄遠。

她望著天上那一輪明月,皎潔的月光灑在東京城的瓦礫上,不遠處的懷遠門下,燈火通明,不少旗人已經先行遷去了沈陽,帶著家當連夜趕路。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她悠悠地念著張九齡的這首《望月懷遠》,想起她曾問過他,此處為何名作“懷遠”,他卻隻答,望月懷遠,心係遠方……

原來他不曾說的,是那“望月懷遠”四個字後頭的深意。

所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大概就是說她此時此刻的心境吧。

起了風,她有些涼意,便從樓閣上下來,回到空無一人的內殿,坐在案前,落筆寫下這首《望月懷遠》,寫到最後那句還‘寢夢佳期’,竟是胸悶難愈,將那筆墨摔在地上,也未收歸起來。

第二日醒來後,卻見她昨日落筆寫詩的那張宣紙不見了蹤影,地上的墨跡也被清理了乾淨。

她心神不寧地喝過早茶後,萬萬沒想到,豪格居然前來拜訪。

自那回她私自去了東郊之後,豪格就不曾來過,多半是被皇太極下了禁足令,這碧落閣,簡直成了畫地為牢的地方,也沒有彆的訪客,獨留她一個人氣鬱在此。

豪格給她帶了很多好吃好玩兒的東西來,多半是些不知從哪尋來的貢品。

“姑姑,昨晚上那蒙古福晉生了個女兒。待會兒咱們一同去請安吧。”

“是嗎……”海蘭珠有幾分恍神。

“阿瑪最近有些怪怪的,突然就不讓我來碧落閣了,還給我找了個福晉,是姑姑莽古濟的大女兒。她早年嫁給了孟格布祿的兒子哈達貝勒吳爾古代,輩分上算起來,她的女兒算是我的表姐,還有幾分血親呢……”

莽古濟……若她沒有記錯,應該是已逝的大福晉富察氏的女兒,三貝勒莽古爾泰的同母胞妹。和豪格算得上是直係三代以內的近親了。

“這哈達貝勒,聽說得了重病,急著要把女兒給嫁出去。也不知道怎麼就落到我和嶽托頭上了……”豪格有幾分怨言,“阿瑪也不問我同不同意,就把這親事定下來,是不是太武斷了?我壓根就沒想過要娶什麼福晉,更彆說還是自個兒的表姐了!”

“豪格,這些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阿瑪跟你這般大的時候,也是娶了你額娘,才有的你呀……你是是嫡長子,早些娶妻,延續香火,也很重要……”

海蘭珠這邊在勸他,卻又出於私心道:“其實娶了多少妻妾,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姑姑希望你此生能覓得一位真心相愛的人。這樣……才不妄活一世。”

豪格是半知半解,“所謂真心相愛,是像姑姑和阿瑪那樣嗎?”

海蘭珠含笑,“等你遇到那個人……就會知道了。這世間很多事情,功名、錢財、爵位……在愛情麵前,都不值一提。這些東西,既帶不走,也留不下。生命的最後關頭,能夠銘記在心的,也隻有你愛著的人罷了。”

她自覺這些話,有些太過深奧了,擺手道:“這些話你現在聽不明白,也不打緊,日後你就明白了……走吧,咱們這就給四福晉請安去。”

二人來到四貝勒府外,意料之中,府門口排滿了絡繹不絕前來送賀禮之人。

哲哲的居所裡頭,奶媽、丫鬟、額麼其都在,聽說裡頭正在做什麼“洗禮”儀式,是蒙古那邊的規矩。

隻見哲哲麵容略帶憔悴,倚靠在暖炕上,卻是瞧不出半年喜悅之色來。

奶媽將那剛出生的女娃抱在懷裡,哼著小曲兒哄著,皇太極則立在茶案前,提筆在寫些什麼。

“給阿瑪、福晉請安。”

豪格請過安後,海蘭珠也跟著進了屋,一眼就瞧見了他的背影,卻也沒有多言,隻是徑自去那床榻前探望哲哲。

“姑姑,你好些了嗎?”

哲哲扯出一絲笑容來,“嗯,都好。”

見她笑得這般牽強,海蘭珠心領神會。這些年她好不容易盼來一個孩子,卻還是個女兒,難免會有些黯然神傷。

皇太極撂下筆,晾了晾那宣紙上的墨,才拿過來給哲哲瞧,“就叫馬喀塔,這名字可好?”

哲哲點頭道:“爺賜的名字,當然好了。”

“嗯。”皇太極點了點頭,目光故意沒有掠過她,將那宣紙遞給豪格,“你待會兒跑一趟文館,把這個交給碩色巴克什,方便撰錄。”

“是。”

豪格講宣紙收好,又去逗了逗奶娘懷裡的孩子。

海蘭珠握著哲哲的手,關切道:“姑姑一直在出虛汗,莫不是累了?”

“興許是吧……”

“生娃娃,該是很疼吧……”海蘭珠獨自說道。

“哪裡的話,這疼也是開心的……”

奶媽抱著熟睡的孩子,到哲哲跟前來,“四福晉,你看,這娃娃可真聽話,吃了奶後,不哭也不鬨。”

哲哲將孩子攏在懷裡,親了親她的臉蛋,“馬喀塔,可真乖……”又用有些贏弱無力的聲音說道,“貝勒爺,今日實在是乏了,還是等休息好了,爺再來看我吧……”

皇太極點頭道:“也好,你可好生休養著。”

言罷,便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海蘭珠,你也回吧……姑姑乏了,想睡一會兒……”

海蘭珠一聽,立馬知曉,這是哲哲在幫她尋機會去和他和解呢,會意道:“姑姑一定要好好休息,我隔日再來看你!”

出了哲哲的寢屋,豪格直接往文館去了,見皇太極已經先她一步走出了府院,她唯有踉蹌地追上去。

這次再不把話說清楚,真不知道他還會置氣到什麼時候。她可不想到了沈陽,也要一個人像個怨婦一樣呆著。再說,他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拿來浪費。

她好容易追上他的步子,卻也不敢打攪他,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一聲不吭地跟在他後頭。

這天陽光正好,金燦燦地灑在他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來。她便來了興趣,一步步地踩著他的影子走著。

路上卻巧遇了嶽托貝勒,也是前來送賀禮的 。

嶽托是代善的長子,但兩人關係並不是太好,早前好鬨出過分家的事情來。今日一見,他麵貌生得與代善倒不太像,相比之下,是要更英氣些的。一看就是個身手矯健,卻也善言知禮的人。

“四貝勒,小侄特地來此跟你道喜。兒女雙全,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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