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葉赫圍獵二(1 / 2)

杜度不顧代善的阻攔,跟著策馬入林。

皇太極見他跟了上來, 心裡倒是佩服他的勇氣,隆聲道:“昨天夜裡, 多爾袞已經先行探過路了。這山林裡, 可是什麼豺狼虎豹都有——你可想清楚了, 這是個賭注, 願賭, 就要服輸。”

“還請大汗明示, 今日我若輸了, 何如?”

皇太極徑自拉一滿空弓,“我會派你駐守東京,沒有我的準許,不得回盛京, 從今往後, 不許再靠近她半步, 更不許有任何非分之想。”

杜度料想到了如此,鎮定地下馬請陳詞道:“大汗想一試高下, 杜度本不該抗命, 但輸贏之獎懲,實恕我難以遵從——”

皇太極斜目,慍聲問:“到底是不滿意這獎懲,還是不敢一賭?”

“我自認文武皆不才,不能及大汗分毫,輸給大汗並不恥辱。”

既然皇太極已開誠布公地說出了他的意圖,杜度也不願再裝糊塗下去,隻道:“大汗心中存隙,對我不滿,這點我心知肚明。大汗無非是想我放手罷了,何必兜這樣大的圈子?”

“你既然是個聰明人,今日,我倒不妨與你明言。無論文武,在子弟貝勒中你皆更勝一籌,我繼位這七年,對你的功勞視若無睹,是因為我對你阿瑪有愧,也有恨。”

陰差陽錯,半生離散,他嘗過了多少離愁彆恨的滋味,杜度又豈能體會?

皇太極望了一眼幽暗的山林,喃喃道:“當年,我也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子罷了,若非你阿瑪從中作梗,我早就娶她為妻了,何至於蹉跎了半輩子的時間?他害我錯失所愛,鬱鬱不得至今……你執意要走他的老路,會是什麼後果,何須我再提醒你?”

話已至此,杜度知道這一場賭注已避無可避。

“這個輸贏……當真能讓大汗得其所欲嗎?大汗與其想方設法要趕我走,不如想想,她若是真的開心,為何寧願在我府上以淚洗麵,也不願回去吧。”

杜度翻身上馬,沉吟道:“袁文弼……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是我慫恿祖可法撒的謊。”

“你說什麼?”

皇太極瞠目一震。

“她知道以大汗的狠絕和手腕,絕不會輕饒我們,她怕你、畏你,才不肯辯解……”杜度輕哼道,“就算今日我輸了,離開了盛京,她亦不會原諒你,隻會怨你專橫——”

皇太極越馬攥住杜度的衣襟,迫聲切齒道:“你膽敢欺君罔上!”

“不如我也跟大汗打個賭,看看今日大汗處置了我,她會做何決斷?”

皇太極怒視著杜度,卻聽他平靜地說道:“殺了我,她隻會更恨你。”

“你在威脅我!”

“威脅……不敢。在大汗麵前,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麵對皇太極攥緊的雙拳,杜度也隻是從容道:“大汗可知道,又愛又恨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我愛我阿瑪,也恨他,恨他意氣用事地做了蠢事,恨他拋下了我們也罷,還要令我永永遠遠地背負著罪臣之子的稱謂。如果有得選擇,我希望自己不是他的兒子……”

皇太極森森道:“杜度,你既然恨你阿瑪,也該知道,若是你今日走錯了一步,以後,你的兒子亦會恨你。”

杜度神情一滯,“不錯……可我又有得選擇嗎?”轉瞬後,他豁然一笑,帶著些許報複的快意,“她愛你,也恨你。如果她有得選擇,一定也像我一樣,隻想逃得遠遠的……”

“混賬——”

皇太極氣急敗壞,反手甩開他,那推力岌岌令得杜度跌下馬去。

“兩個時辰!你若是贏不了我,就等著提頭來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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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兩個時辰之約已到,以代善為首的眾人皆在營地外焦急地等候著。

皇太極的騎射武功之卓越,足以與□□哈赤相提並論,更曾有一人獵殺五虎之事跡,贏了,根本不足為奇。相比之下,代善擔心的人卻是杜度。

這場所謂的賭局,贏了,是為不懂尊卑,逾越不慚;輸了,則難逃責罰。

杜度這莽撞赴約之舉,簡直是在引火**。

海蘭珠在隊伍的最末,一眾女眷們皆側目盯著她竊竊私語著。

“聽說大汗就是為了她,才找杜度貝勒的不痛快的……”

“莫不就是那位烏尤黛?”

“擱在十年前,她的名號在蒙古誰人不知?隻是擱這會兒,也不過是個寡婦,早沒人記得了……”

為首嚼舌根的那人,正是阿濟格的繼福晉,同樣來自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她的阿瑪孔果洛隻是個台吉,在科爾沁的地位和威名,都遠不能同莽古斯相提並論。

海蘭珠聽慣了這些閒言碎語,通常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不往心上去,隻是記掛這山林中二人的情況。

多爾袞在人群中瞧見了她落寞的身影,很是閒適地走過來,順便替她擋開了那些喋喋不休的女人們,怨聲載道,“你可騙得我好慘。”

“貝勒爺記起來了……”

“那之後,我特地去了西宮給你請安,誰知道根本是找錯了人。說來也古怪,你既是蒙古人,又是漢人,這麼多身份,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這個問題,多爾袞已經困惑了好些日子了。宮裡的奴才都知道她是大汗的紅顏知己,就連索尼也喊她一句“師姐”,這裡頭當是淵源匪淺。

“貝勒爺就當做都是真的好了。”

海蘭珠心神不寧,害怕杜度真被逼得做出什麼以下犯上的舉動來。代善方才已經來尋過她一次了,言辭之間皆是在勸告她放過杜度。她若繼續糾纏在他二人之間,隻會令得杜度的權勢一落千丈,一個罪名,一個契機,皇太極真要動手,不過是信手拈來……

正當時,一陣北風刮來,風裡還夾著冰冽子,多爾袞背過身擋在她前頭,抄起手,將脖子縮在裘衣裡頭,嘟囔道:“這寒冬臘月的,獵物是多,就是冷得緊,山林裡都掛滿了冰霜……”他瞅見她衣著單薄,也沒有戴帽子,耳朵有些微紅,二話不說便將貂毛領旨係在了她脖子上。

海蘭珠道過謝後,便固執地望著圍場裡的動靜,不發一言。

多爾袞打了個哆嗦,問:“你希望誰贏?”

“這又不是打仗,所謂輸贏,意義何在?”海蘭珠有些憂愁,也有些費神。

原來男人幼稚起來,也這般地不可理喻。

“還有比為得美人心,更有意義的意義嗎?”

多爾袞眉梢帶笑,一雙桃花眼更是灼灼,“若是一場圍獵,能獲得美人芳心,我倒也願一賭。”

海蘭珠盯了他一會兒,才吐了兩個字,“淺薄。”

“怎麼說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過是不想做個偽君子罷了。”

多爾袞不以為然,坦率道:“我心裡明明貪戀的是你的美色,又何必惺惺作態,編造出高山流水,琴瑟友之的說辭來?”

海蘭珠感慨,“看來,貝勒爺這《反經》真沒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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