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泉雖是新置,但不過短短數月時間,卻已經是一片繁忙熱鬨的景象。
販夫走卒、車隊商旅、官府遊人可謂是絡繹不絕。
而造成這一切的主因,正是源於九嵕山昭陵的修建。
就像是後世的一個國家重點工程,往往能夠帶動、創造周遭經濟繁榮。
醴泉縣如今也是吃到了這一份昭陵修建的紅利。
上到官府、下到百姓,因為昭陵的修建,幾乎都得到了額外的實惠跟好處。
從而也使得醴泉縣的手工業等產業變的越發蓬勃。
幾乎每家每戶所做的事情,都與昭陵的修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即便是不起眼的布鞋、粗布短打衣衫,都能與昭陵的修建聯係到一起。
而他們的潛在客戶,自然就是修建昭陵的工匠。
酒樓、飯莊、賭場、茶肆,甚至包括妓館也因此在醴泉應運而生。
李治不清楚以前這裡每天能有多少文的銅錢交易量。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醴泉每日的銅錢交易絕對要遠遠超過從前。
在長安城用銅錢買賣是最為普通不過的事情,但對於一些偏遠州、縣的普通百姓而言,以物易物才是最尋常的交易手段。
醴泉的繁忙熱鬨讓李治感到有些吃驚。
但令他錯愕的,則是在一家飯莊吃飯時聽到的民怨聲。
朝廷暫停修建昭陵,就像是按下了醴泉向上繁榮的暫停鍵。
那些最為基本的生活用品,那些開采山石的工匠,那些承擔運輸的馬車、牛車,那些因昭陵修建拔地而起的飯莊酒樓商鋪、賭場妓館等等。
都因此而麵臨著收入與客人的減少。
尤其如今正是農閒之時,天氣漸寒,無論是為了過一個好年,還是為了生活更為富足一些。
總之,在昭陵暫停修建後,他們當初定下的收入目標,可能就要落空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
李治走出飯莊,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
在上馬車時,李治腦海裡突然閃過兩個字:外包。
隻是不知道,如此一來到底會肥了誰、又坑了誰。
本不打算在醴泉多做停留,便趕往煙霞鎮。
但因為聽到這些民怨聲後,李治則改變了主意。
甚至為此還特意支開了周老實跟陳不同二人。
雖沒能趕上醴泉縣隔三差五的集市,但那集市時頗為熱鬨的橫豎兩條街上,此時也是人來人往。
兩側的商鋪自然無法與長安東西兩市相媲美,甚至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死氣沉沉。
十字路口的拐角處,一家茶肆開在顯眼的位置,李治帶著王相和、薑楠兩人,想了想後,還是邁步進入。
三人俱是一身頗為華貴的衣衫,自打一隻腳邁進,就立刻吸引了諸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隨著身後的薑楠進入茶肆,整個茶肆瞬間變的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隨便找了一個位子坐下,李治要了一杯熱水,倒是給王相和要了茶肆裡最貴的茶。
反正都是薑楠付賬,他也不心疼。
隨著他們坐定,夥計開始上茶,整個不大的茶肆也在適應了三人的到來後,開始又慢慢變的熱鬨起來。
隻是時不時的就會有人裝作有意無意的瞟向他們這邊。
聽著這些人天南海北的高談闊論,時不時也會像在飯莊一樣,唉聲歎氣的抱怨著朝廷暫停了修建昭陵一事兒。
斜對麵的五個漢子,年歲都已經在三十歲往上。
其中一個滿臉胡子的漢子,嗓門兒極大,李治就算是不刻意去聽,都能聽到那家夥的抱怨。
而後就慢慢聽出了門道,除了有人抱怨朝廷迫使自己今冬收入減少外,便有人會去攀比、羨慕。
比如對於誰誰而言,根本就不會有影響。
不管朝廷打算什麼時候再開始修建,反正那誰誰已經撈足了油水,根本不怕。
李治看了一眼旁邊的薑楠,因為在諸多的抱怨中,還聽到了這樣的抱怨:昭陵暫停修建,致使他收入減少,從而連去妓館都去不起了。
薑楠一臉平靜,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隻是察覺到李治看向她時,才抬頭給予回應。
“殿下,您聽,剛剛有人提起陳不同的名字了。”薑楠小聲在李治耳邊說道。
依舊是斜對麵那五個漢子,其中一個此時正說道:“陳縣尉的兄長在九嵕山可是管事兒的,自然不怕昭陵停建了。”
“話說回來,昭陵停建還真不怨不得朝廷,要是陳老大他們不弄出坍塌死人的動靜,朝廷會停嗎?”
“話是如此,可陳老大的小舅子,不也被埋了,現在斷了一條腿,接也接不上,往後啊,隻能在榻上過活了。”
“陳老大乾的也不過是苦力活罷了,就算是之前照顧了七大姑八大姨、遠親近鄰,但這一次小舅子斷了腿,誰知道還能不能在遠親近鄰麵前抬得起頭來?”
“當初央求著陳老大幫忙,十來歲的半大小子都被帶到了昭陵乾苦力,現在出事兒了,陳老大的日子怕是也不好過。”
“有陳縣尉撐著怕什麼?隻要陳縣尉還在,陳不同就不怕那些當初央求他的遠親近鄰、七八姑八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