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還是聞念第一次去沈瑜川家,或者,沈睿明家。
她和沈瑜川相識七年,結婚兩年,從未與沈睿明有正式的見麵。甚至他們的婚禮,沈睿明都沒有出席。
後來兩人定居京市,過年也是回南州聞念父母家。
沈瑜川有意把他們的生活和原生家庭隔離。
聞念和父母關係融洽,卻十分理解他與父母近乎決裂的相處關係。外人看來,沈瑜川冷漠強大,仿佛是無懈可擊的存在。
可他不表現,不代表他不會痛。
所以聞念從不觸及他想忘卻的回憶,也不會主動提及沈睿明。
以至於今天,她剛下飛機就漏夜趕來,爬了好幾個坡艱難摸索到這個彆墅門牌號前,耳邊寒風呼嘯,卻猶豫著要不要按下去。
聞念不知道即將見到會是沈睿明還是沈瑜川,也不知道他回家的概率有多大。可除了這裡,她也不知道該去哪找一個刻意躲著她的人。
手指抬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抬起,露出的骨節快凍僵,她才在一聲歎息中按響了門鈴。
聞念在等待的間隙望向那一小塊淡黃色的明亮,落地窗內的紗簾隔絕了清晰的視線,隻留下不確定的答案。
過了會兒,沒人回應。
可視門鈴能讓屋主人清晰地看到訪客。如果是沈睿明或者其他人看到,最起碼會問一句是誰。
沒有任何動靜,大概是沈瑜川的無聲拒絕。
聞念又按了一下。
清脆鈴聲在耳邊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良久的安靜。
聞念無力地坐在石階上,心中的失落幾乎將她壓垮。
她已經可以確定,沈瑜川並不想見她。
不知坐了多久,柔和的路燈光在她周圍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暈,聞念的頭埋在膝間,耳邊率先捕捉到漸近的腳步聲,才抬頭看見來人。
是沈睿明。
聞念連忙起身,兩隻無處安放的手僵在身側。
伯父、叔叔、你好甚至連那個“爸”字都在舌尖滾了一圈,卻一個也沒能說出口。
然而,沈睿明注意力卻被那盞亮著的落地窗吸引,抬頭時愣了半瞬。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朝向聞念,語氣平靜:“來找人?”
聞念點頭。
“吵架了?”
“.......”
這話問得太跳躍,聞念著實被噎了一下。
“沒,沒有......我找沈瑜川有點事。”
“需不需要我幫你去把他喊出來?”
沈睿明在外人麵前的形象是成功人士貫有的風度,仿佛所有暴戾殘忍都施加在了沈瑜川一人身上。
如果聞念不了解沈瑜川的經曆,恐怕也會被他現在的禮貌溫和蒙蔽。
聞念害怕因為她,而讓沈瑜川和沈睿明產生不得已的接觸。她搖搖頭:“不用了,我下次有機會再找他。”
準備轉身離開,那邊的大門突然發出“砰”的一聲響。聞念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影就已經擋在她麵前,隔開她和沈睿明的視線。
寬闊而熟悉的肩背就在眼前,聞念還沒來得及思考眼下的狀況,眼眶就忽然一熱。
曆經種種。
仿佛這不是分離兩個星期的重逢,而是跨越了整整267年。
失而複得的人出現在麵前,如同一場不敢觸碰的美夢。
聞念緊緊盯著他的背影,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了。
她根本沒聽清沈瑜川和他父親在爭執什麼,再回過神,之前站著沈睿明地方已經沒了人影,眼前隻剩下垂頭凝視她的沈瑜川。
她打量後才發現,他隻穿了一件單衣,肩頭還又一小片被發尾滴下的水滴浸染。
“你......”
“剛洗完澡。”沈瑜川的嗓音還氤氳著水汽,“來多久了,沈睿明有沒有為難你?”
聞念正愣片刻。
原來他剛才隻是沒聽到門鈴。
“沒有...沒說兩句話,你就出來了。”
這句話落下,兩人之間的氣氛陡然沉寂。
時間如同被拉長了般,分明是短暫的靜默卻讓人感到格外漫長。
聞念:“你先回去穿件衣服,之後出來聊一聊好嗎?”
沈瑜川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冷峻,仿佛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
“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他的語氣與麵對陌生人一般無二,“想說的話我都說過了,也沒什麼好聊的。”
沈瑜川不想等她開口,就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一雙手臂突然從後麵環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彆走。”
聞念的聲音如羽毛般輕輕落在沈瑜川的耳邊。
她的頭靠著沈瑜川的脊背,能清晰感受到他透過單薄布料的熱量,她不滿足地收緊了手臂,欲將自己完全融入他的身體,“就耽誤你幾分鐘。”
沈瑜川低頭,看著環在自己腰間的那雙纖細手腕,喉結微微上下滾動。
空氣中的沉默仿佛凝結成了一層薄霧,籠罩著兩人,久久未散。
他慢慢地將她的手從腰間移開,離開時卻依然沒有回頭。
聞念並沒有走,隻是安靜地站在原地,好像在給心中的猜想等待一個答案。
半晌後,連廊儘頭傳來了“哢噠”聲。
聞念的睫毛微微顫抖,隨著一陣腳步聲,沈瑜川的輪廓逐漸在昏暗中浮現。
兩人一路無話,來到附近的景觀花園。
花園裡有個小亭子,進去後,風瞬間小了些。
聞念剛在石凳坐下,沈瑜川卻走到亭子外,坐到連接兩個花圃的階梯上,和她硬生生隔開三四米。
“......”
“你能聽見我說話嗎?”聞念試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