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川的身體瞬間緊繃,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明知應該拒絕,應該保持冷靜,可聞念那雙明亮的眼睛卻像有魔力般吸引著他,讓他無從抗拒。
“你知道我不會。”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絲壓抑的情感,仿佛隨時可能爆發。
聞念:“那你現在的答案,還是沒考慮好嗎?”
沈瑜川的目光閃動。
他感到自己身處在一個危險的邊緣,內心的防線早已搖搖欲墜,但他仍然倔強地不肯放下最後的自持。
他把聞念放在他臉上的手拉下,卻握著她的手腕沒有鬆開,語氣也認真起來。
“我的答案從始至終隻有一個。”
“需要認真考慮的人,是你。”
短短兩個星期,她的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轉變。
除開聞念知道了他在醫院照顧她的事,沈瑜川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如果她弄混了愧疚和喜歡才有了今天的這些話。
沈瑜川寧願不要跟她開始。
他語氣中帶著些許譏諷和不確定的試探:“先是拒絕我,現在又來撩撥。你總得給我一個理由。”
沈瑜川的質問在空氣中停留,聞念沒有立刻回答。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似乎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訴說。
聞念本有意用輕鬆的方式處理兩人之間的誤會。
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她也不會貪心到隻今晚幾句話就融化三尺冰凍。
但他要的理由,聞念給不了。
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思考彆的辦法。
聞念的遲疑讓沈瑜川感到不安。
他能夠原諒她的狠心拒絕,接受她的倏然轉變,卻不能容忍她在心意未定之時,輕易踏入這段感情。
“聞念。”沈瑜川的心微微一沉,“今天就到這吧”
話音剛落,沈瑜川便起身大步離開,留下一片靜默。
聞念踉蹌向前兩步。
沈瑜川漸行漸遠的背影依舊挺拔,卻掩飾不住那份隱隱的孤寂。
寒風掠過,帶起他大衣的衣角,那一抹沉默的黑色在冬夜中逐漸模糊,直到徹底消失在迷霧裡。
聞念的耳邊隻剩下風聲。
孤獨感像潮水般湧來,將她包裹。
就這樣被定住般站了會兒,她才回過神,恍惚地離開了這片空曠。
在冷漠中隱藏痛苦是沈瑜川最擅長的事。
可他永遠不會說出口的話,會對聞念說出口,在他人麵前壓抑的情感,會在聞念麵前流露,對世界隱藏的脆弱,會在聞念麵前無處遁形。
他總是在為她破例。
就像今晚回去後。
聞念發現沈瑜川把她從黑名單放出來了。
雖然依舊不回消息,但已經讓她十分驚喜。
這對沈瑜川來說,已是最大的讓步。
聞念抱著手機,看著那條末尾沒有紅點的消息,忽然覺得仿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輪回。
她也沒想到,自己忙活大半年,竟又回到最初的起點——找機會“接觸”沈瑜川。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聞念收到國家科技與教育協會發來的郵件。
國青賽人才池名額審核通過了。
這是和聞念記憶裡重合的一部分。
“上輩子”她確實順利通過人才池的三輪選拔,和沈瑜川前往德國慕尼黑參賽,並且奪冠。
這事兒後來還上了新聞,也被寫進她的悼詞裡。
聞念當初撂下一句“如果你參加,我就參加”,把決定權交給沈瑜川後,沒想到陰差陽錯又走了上同樣的路。
她記得很清楚。
因為她和沈瑜川算是代表宜江大學,陳平良還在選拔前給他倆開小灶,有近一個半月的時間天天待在一起集訓。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事情似乎在朝著相同的方向發展。
這下,就算沈瑜川不想見她也不行了。
她把手機放下。
注意力又移回電腦屏幕上。
這幾頁文檔裡的內容,都是沈瑜川留下的關於如何阻止方明誠的重要信息。
她目前已經梳理了一半。
有了沈瑜川的指引,聞念倒不是太著急。
隻不過她這兩天總覺得忘了什麼大事,可實在想不起來。
聞念又打開手機,點進和沈瑜川的對話框,試圖找尋一些蛛絲馬跡。
除了最後一條她發出但沒收到回複的消息外,再也沒有其他值得推敲的地方。
就當聞念覺得是她多想了的時候,他們物理專業的群裡卻炸開了鍋。
她剛點進去,目光一瞬間捕捉到屏幕上滾動的文字。
身體僵硬著退出,打開朋友圈。
刷新後,彈出的第一條,就是趙勁的訃告。
心跳在耳邊咚咚作響。
聞念想起來了。
她記憶裡,趙勁也是在二十歲去世。
或許是她極其幸運,得到了命運的垂青,才在此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並不是所有的遺憾都能被時間撫平。
聞念立刻撥通了聶杉的電話。
等待接通時,她忽然想起自己剛在醫院醒來時,聶杉曾打電話問她的情況,那時她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異樣。
但聞念實在分身乏術,根本沒把這事跟趙勁聯係起來。
鈴聲幾乎響到末尾,就在聞念以為要被自動掛斷的時候,電話被接起。
“喂,聶杉,你在哪?”
聞念爬到斜陽山頂時,太陽已經快落下。
橙紅色浸染了大半個天空,春寒料峭,風聲獵獵作響。
她一眼就看到了山邊不遠處的聶杉。
聞念走過去,學著她的樣子,安靜地在旁邊坐下。
聶杉說,趙勁救了她。
地震發生時,聶杉就在雲市周邊的度假村,也是這次事故受波及比較嚴重的地方。
她那天一大清早接到了趙勁的電話,她正睡得迷糊,劈頭蓋臉在電話裡一頓罵。
趙勁隻是吊兒郎當地笑了幾聲,似乎還很享受。
他說他馬上要登機,飛西藏要五個小時,他怕來不及,不得已才這時候打來。
趙勁在電話裡說,讓聶杉去度假村附近的一家店,說那裡有驚喜。
後來聶杉才知道,那是他寄過來的新年禮物。
“就在我拿到禮物回去的路上,地震發生了。度假村塌的那個樓,剛好是我住的地方。”
“當時場麵太混亂,我的手機不知道掉在了哪。”
“等我在失物認領處拿到手機的時候,才發現他下飛機後給我打了好多電話。”
後來,趙勁所乘坐的出租車發生了車禍。
而車禍發生地,是在出租車駛離機場後,又折返的途中。
聶杉的聲音逐漸變得哽咽,淚水無法抑製地再次湧出,順著臉頰滑落。
她用力捂住眼睛,試圖掩蓋情緒的失控。
“他要去日喀則拍人生中第一首歌的MV,但是他再也去不到那裡了,聞念,他再也去不了了。”
聞念忍不住紅了眼眶,輕輕拍著聶杉不停顫抖的脊背。
她記得趙勁死於一場車禍,但具體細節卻並不清楚。隻是在“上輩子”,應該與地震無關。
聞念對趙勁的了解並不深,大部分是來自聶杉。
她最清晰的印象,就是每次見他,他都頂著不同顏色的頭發。顏色鮮豔得刺目,仿佛想掩蓋什麼。
也從彆人的隻言片語中,拚湊出來他和趙項明之間的隔閡矛盾。
他在遵從自己的意願,和不違背父親的期望之間痛苦掙紮。
他有許多的無奈和不甘,可唯一反抗的方式,隻有染掉那還能再長出來的頭發。
最後,死在了實現音樂夢的路上。
聶杉的抽泣聲漸漸平息,她慢慢抬起頭,斷斷續續地說:“那天,我不該哭的……”
聞念不知是沒聽懂還是沒聽清,又問了她一句。
“那天他騎著車子飛出來,我摔倒在地上,假裝在哭。他半開玩笑地說:‘哭什麼,欠你一條命行了吧。以後你要是有危險,我跟你一命換一命。’”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聶杉哽咽著,眼淚從臉頰滑落。
聞念鼻子一酸,眼淚跟著落下。
她當時在場,也聽到了。
趙勁那句“一命換一命”的戲言,竟在某天,一語成讖。
聞念深知,或許從這一刻起,聶杉要永遠困在自責的牢籠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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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剩下這一個多星期,聞念每天或多或少會跟聶杉聊兩句,兩人的話題也都有意無意的避開趙勁,倒是說了不少她和沈瑜川之間的事。
臨近開學,聶杉的狀態也好了不少,偶爾還能跟她開幾句玩笑。
聶杉對她明明喜歡沈瑜川,卻一開始拒絕的行為感到十分恨鐵不成鋼,忍不住追問她原因。
這和沈瑜川之前問她的問題簡直如出一轍。
聞念無奈,隻能用“當時腦子抽了”,“沒想清楚”之類的托辭來搪塞。
沒想到聶杉倒是挺買賬。
手機屏幕上。
「聶家大小姐:你不會把這些話也跟沈瑜川說了吧?」
「WN:沒有。」
「聶家大小姐:算你聰明。這話要是說出去,沈瑜川100%斷定你是渣女,這戀愛也彆想談了。」
「聶家大小姐:那你想好怎麼解釋了嗎?」
「WN:沒想好。」
「聶家大小姐:[苦笑]愛莫能助。」
「聶家大小姐:明天就開學了,見到沈瑜川打算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