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九月,滿村金燦,申時剛過,村裡家家戶戶便升起炊煙。
“鄭央家的,你兒子又把我家菜苗糟蹋了!”
屋裡正在燒火做飯的美豔婦人動作一頓,聽到這話隻覺頭疼。
她撂下柴火,探出半個身子朝隔壁院嚷道:“鄭元禮!你給老娘滾回來!”
六歲大的孩子一路從隔壁院子跑回鄭家院裡,卻站在院門口,扭捏著不敢進門。
鄭鴛兒站在房門口,叉著腰,袖子往上卷了幾圈,露出一段纖細勻稱的手腕。
明明穿著一身粗布襖裙,不施粉黛不戴發飾,卻絲毫不掩豔色。
鄭鴛兒瞪了兒子一眼:“傻站在那兒做什麼?還不過來?”
鄭元禮吐了吐舌頭,一副乖巧極了的模樣,一步一步挪到鄭鴛兒身邊:“娘,我知道錯了,您彆揍我。”
鄭鴛兒一見兒子這副樣子就罵不出口,又氣又好笑地輕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屋裡雞蛋煮好了,給你王嬸送去兩個賠禮道歉。”
鄭元禮見娘親原諒自己了,連忙進屋,沒一會兒就用衣服兜著兩個滾燙的雞蛋往隔壁跑。
“不許再踩人家菜地了!”鄭鴛兒扯著嗓子叮囑。
鄭鴛兒看著兒子跑遠,笑了笑。
笑過,鄭鴛兒望著門口許久,回頭又看看院子挨牆根放的木頭搖椅,極輕地歎了口氣。
一年了。
她的丈夫鄭央已經整整一年沒回家了。
自她和木匠鄭央成親,如今已有六年,育有一兒。
去年九月,鄭央被縣裡的老爺叫去打家具。
鄭鴛兒是墊著腳盼鄭央回家,可等了一個月,隻等回來一封信。
信裡說,縣裡老爺舉薦他到州裡給更厲害的人家做工去了。
鄭鴛兒知道鄭央早就想掙大錢,這是個好機會,她不能攔著他。
於是鄭鴛兒隻說讓他安心做工,家裡有她。
整整一年了,雖然每個月都有一封信連帶著銀兩往回寄,可沒見到人,鄭鴛兒心裡到底還是不踏實。
鄭鴛兒剛要轉身回屋,門口便響起叩門聲。
“是鄭央家嗎?”
鄭鴛兒回眸一看,是個送信的郵差。
“有信?”
郵差把手頭的信交給鄭鴛兒便離開了。
鄭鴛兒捏著這封薄薄的信,輕輕捂住了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