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母親的演義(1 / 2)

永譯 雪山天文 12004 字 2024-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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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帶來新一輪「自我洗禮」。

荒野叢林中現在隻剩莊天文一個人,她開始不著急了,天天晃晃悠悠,有的時候甚至在往回走,她也不介意,就勢去其他方向看看。因為沒有人了,她的痛苦無需再隱藏,這讓她的痛苦複蘇,所以她既有可以自由的快樂,也有傷口裂開似的痛苦。何況,她根本無法自由,沒有人了,可他們住在了她的心裡,依然在監視著她,窺視著她,評判著她。她是一名潛力無窮的譯者,她有學生的天賦屬性,她無法屏蔽這個世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的話語,它們也成了她的看客。

所以,莊天文會陷入到一種更深度的痛苦當中,她的轉換帶來的呼吸變化,讓她窒息瀕臨多次死亡,這樣的痛苦絕對足以殺死一個人。肉身還是靈魂,都會被殺死。可這卻也讓莊天文產生了一種上癮似的自虐症狀,她開始有意地頻繁轉換,每一次無法呼吸喘不上氣,都也會讓她的胸口劇痛,她感覺到,她傷害到了自己的靈魂。從而導致肉身的虛弱破碎以致到自我毀滅的傾向。這就像是一個受過極大創傷的人,無法進入正循環的好的生活當中一樣,筋疲力儘死去活來地終於進入到了正常一些的生活後,她又開始自我破壞,於是再次陷入自我毀滅的地獄。就這樣重複著,她有可能在爬山的過程中,死在了半路上,也有可能帶著巨大的傷口慢慢爬上去了一點,但,奇跡,是不會發生的。

莊天文不再逼著自己去變換了,可她的胸口,讓她現在不能動,一動就會劇痛。牽扯所有最纖弱緊繃的神經,讓她感覺自己的哪裡在劇烈地流血,可又不知是哪裡。

莊天文再次不可抑製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想她其實是沒有母親的,因為父親搶走了本屬於她的母愛,她的母親也選擇了去哺育他,而放棄了她。母親的視角好奇怪,她將燦爛熠熠生輝的視角留給了那個從黑泥裡鑽出來的父親,卻將陰森森烏鬱鬱的視角留給了讓世界充滿了魔法的女兒。好到不可思議的人去愛人,被愛的人會懷疑她汙蔑她;壞到不可思議的人去虐人,卻會讓被虐者懷疑自己。這就是母性的演義吧。或者說是演繹。

母親在這個恐怖的世界裡,可能是同他感同身受,才會心疼他。父親的父親曾經親口對母親說,如果這個生病了好像快死的父親,沒死成,繼續活下去了怎麼辦,他難道要繼續在他身上花錢嗎?母親很詫異,怎麼會有父親想讓自己的孩子死。然而,這隻是這個家族中,非常普遍甚至最不過平常的一次價值觀展現而已。母親似哭非笑地說:“那你就讓他活唄!”老頭兒的臉上滿滿都是不願意。母親奉獻著自己,可她心裡非常清楚,父親自私得明晃晃,他是不會管她的。可她還是要這麼做。後來,母親照顧活活能將人磨死的爺爺,在爺爺百歲大壽去世時,痛哭流涕,大喊大叫,她那時還生著重病,因為她要扛起太多的東西,卻沒有一人願意幫幫忙。爺爺的子女都在,隻有母親那樣悲痛欲絕,我想那裡麵有很大一部分是真的,畢竟她照顧了他那麼久,這樣,太容易產生感情了。但同時,這也屬於母親的演義。

我悄悄看著爺爺的死亡,悄悄地從心底流出眼淚,悄悄地變成一個淚水造就的人,我想,那也是母親的演義傳染給我的某種東西,我難過嗎?我想是難過的,是我千方百計千難萬險保留下來的純粹,在為此難過流淚。

母親要扛起的東西,其實都是她這一輩子堅持不真實地活著帶來的「副作用」,人生的副作用誰也逃不掉,換種說法就是,會有「報應」。所以莊天文活得很瀟灑,不管她做過多壞的人,早晚她會迎來自己的「報應」,所以完全不去在乎他人的眼神臉色和話語。因為不管是什麼,她都會站直了自己承接,麵對。她的身體,她的靈魂,頭頂天,腳頂地,不管是什麼,她自己完全可以承擔。母親的思維在大的程度上是不會轉彎的,她這一輩子都活在「得過且過」裡,就算再難過難受,能發泄一通,能看病治好,就會完整地再次回到原來的軌道。莊天文不會同情她,不會在乎她的自我犧牲,一個完全投降了的人,一個從始至終就不是母親的人,跟她,沒有關係。

莊天文開始在心裡說話:小的時候和父母一起住,晚上起夜,不小心被床邊磕到腳趾,超疼。但怕吵醒父母被恐怖訓斥,於是忍著一聲沒吭,爬到床上繼續睡了,心裡也自我洗腦地認為根本沒什麼,肯定連小傷都不算。結果等到早上起來,發現兩個腳趾血肉模糊,傷口雖然乾了,但更顯駭人。長到現在才慢慢確定,自己真的是太能忍了,很多時候,沒傷到筋骨,就不知道去對自己好一點,認為疼隻是自己的幻覺和小題大做。這個毛病根深蒂固,症結與副作用盤根錯雜四通八達,真的很難去改正,隻能慢慢去學習去提升認知,前提是能好好活著……

想起母父相愛相殺時,父命令我跪下,我隻是一個無辜的小孩,哭得要死要活地求他彆家暴,為什麼要我跪下?他會有什麼快感?母在旁邊說彆跪!我反正是輕易地跪下了,隻求他彆家暴。因為我是母的工具,我得替她著想啊,她生我出來,就是為了加重她這方的籌碼,可以儘情拿孩子說事。他那麼凶惡、痛苦是想當皇帝當不得拿我來過癮嗎?唉!病人病得那麼重還組建家庭,僵屍啊真的是!現在想想,我真是命大,真是偉大,簡直不可思議!精神和身體虐待反正是雙管齊下,還不如隻被打,他爺爺的!還命令我跪下!不把我徹底碾碎了不甘心!我是真能忍啊!這洗腦程度得多誇張!估計我說不定已經是換過一次靈魂了,那個人要是沒死也太不可思議了!如果這些人都是來自過去的幽靈,那地獄才該是他們的歸宿不是嗎?我做錯了什麼呢?我的靈魂像是一口黑井和一個空曠的火車站。

母是他的妻子他家族的媳婦,我隻是她的工具,她不是我的母親,嚴格說起來我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卻被關起來虐待了那麼久,像是一千年。母性本能是會被[他]的存在碾碎的,再加上本人可能也沒啥母親的屬性那就更慘了。這種被迫成型的關係簡直就是毫無天理的存在!他們相愛相殺締結關係就算了!為什麼要把我牽扯進去?

還好我天性裡好像有一麵什麼東西保護了我一點,不然也不會說什麼都被老友懷疑不是真的了,唉,想訴說一下都不行,沒人信……

老天給予我這樣的人多些憐愛吧,讓我能跑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再遠點!

我好像很小的時候寫小日記,就在嫌棄他們和這個環境裡的所有人粗鄙。那個時候就想跑,可是我被洗腦洗得很軟弱懦弱,不敢,怕被很慘地弄死。

這樣的故事數不勝數不勝枚舉各式各樣眼花繚亂,可以說那一切就都是這些故事組成的,沒有其他的。所有的美好快樂幸福,都是我保護著我的小世界,我自己一個人找到的。我抱著它們,才度過了那個惡鬼遍布猙獰殘忍的時光。如果沒有那時的孩童濾鏡,我應該已經死了好幾百次。

我步入社會帶來了緊張感,母說還是過去好,沒有這樣的煩惱。我真的很無語,你們承擔了什麼,就一副不堪一擊的樣子。進入社會,有許多連帶的無法切割的東西會傳入他們那裡,我為了保護他們,守護他們,全都自己硬生生活生生咬著牙扛下來了,我滿肚子都是血,已經被沉默統治,我如此安靜,如此努力做個好孩子好人健康人正常人,因為我沒有資格崩潰,可他們卻越加的不堪一擊,在我眼前上演著那拙劣的可笑的戲碼,到底要我怎樣呢?我很早就明白了,你們是僵屍,可我還想將你們這對僵屍帶到正常的健康的美好的未來去,你們的洗腦真是大獲全勝。你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可以對我,那麼多年,隨意地就做出了那麼多過分的事。傷害我,真是零成本高回收的一件享受樂事啊。我直到現在,還在潛意識裡本能地想做個「性價比高」的人,真是感謝你們了,陰魂不散,不肯放過我。我破碎不堪,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在疼,哪裡有傷口,我完全不懂如何去關愛自己。

還過去好,我真羨慕她那時不用做個無辜無助的孩子。真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我寧願承受那孩子的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想變成她,站在她那個位置上一秒,我寧可去死。

母親還渴望我做她的容器,她在跟我對話時,主語全是她自己,她渴望我成為她的「母親」,而她去做彆人的母親。她在我麵前永遠是雙眼含淚的,永遠是不堪一擊的,永遠是脆弱到輕輕一碰就會四分五裂的。那我的痛苦和難過呢?她後來還試圖洗腦我,讓我成為她和她的「兒子」的共同容器,那實在太愚蠢了,我就不奉陪了。

母親曾說過,父親的生長的家庭讓他變成了這樣,可以理解的。哦,那你就去理解吧。他在我將自己的骨灰從高山下撒下之前,那些施展在我身上的如地獄惡鬼的惡行,那些自私自利將我當成牲畜的惡行,那些將我碎屍萬段扒皮抽筋生吞活剝吸血解渴的惡行,都是他的「不得已」,我該沒有一點條件的,繼續如那個可憐無辜的還單純愛著媽媽爸爸的孩子一樣,去繼續「愛他」。對不起,媽媽,我做不到,我也不會去做了。

我曾經試著回去為我自己「討回公道」,發現自己完全不是父親的對手,我在自己又差點死掉的時候,屁滾尿流連跑帶爬地逃走了。我在他的時空裡,永遠都是那個孩子,長不大了。

我做過的唯一一件「大膽」的事情,就是在爺爺死了後,在彆人將身上的孝帶正常扔掉時,我偷偷將它保存下來,然後再在憤怒委屈時,用剪刀將它剪碎,裝進塑料袋,拿出去,扔進垃圾桶。就此自我切斷連接和關係。

以前我隻是詛咒著父親,詛咒了好多好多年,後來發現,其實,我被母親洗腦得更徹底,母親才是一直在給我洗腦的人,從細細密密的蛛絲網而來,裹住我,試圖改變我的根骨。父親的洗腦更多針對的是她,而她則針對我。因為在父心裡,我是牲畜,隻要嚇唬住了,用權威恐嚇威脅住了,就萬事大吉,而母親則是他認知中的「外人」,有心眼的大人。於是,我原本隻夢到父親一個人從地獄黑泥裡爬出來的噩夢,變成了他和母親雙雙一起從地獄黑泥裡爬出來,他們,是地獄派來隻折磨我的惡鬼。

我這個工具對他們而言可太方便太好用了,母自願獻上自己和我給他,他後來將這招學得更是出神入化,利用孩子做事,當籌碼,真是太方便了。尤其是在這一整個家族,社會,文化,都同樣的扭曲的情況下;在他們這樣的父母,懶惰自私狹隘怯懦的情況下。或者換個詞說,就是愚蠢、壞、惡毒。起碼在我身上,他們施展得很完美。

父親一直都是一邊做著惡行,一邊逼著我不能恨他,若是我展現出了一點自己的意誌去恨他,他會虐打斥罵,直到我害怕地表演“我哪裡恨你了!”,才會停手。這種全權控製,父親得心應手,母親在他這樣對我時,會試著阻止,可她在他心裡,也許更是連最下賤的牲畜都不如,怎麼可能帶來改變,偏偏她總是一副她很從容掌握大局的樣子。母親曾在我痛不欲生傷痕累累試圖喘息著自我舔舐想休息一下的時候,委屈地指控我,說她隻是愛麵子嘛,為什麼我要在意那麼多。可她的全部生命和靈魂,隻有「愛麵子」,剩下的一切,也都是這東西的衍生品。我在那樣試圖自我休整的生死邊界不清的時候,她先完全對我視而不見地控訴了一通,將我推向地獄後,再和父親站在一起,控訴我的不好。父親評價我更是用詞「犀利」,她則是嬌弱地投入他的懷抱,繼續對我的控訴。我聽見了一切,她後來又試圖洗腦說我聽錯了,根本沒發生過那樣的事,父也沒說過那樣的話。

那時我傷痕累累的毫無力氣的聽著那些話,非常清楚,若是我稍微讓步一點於自己心中的「不甘心」,我那時一定會自殺。母親和父親,不會在我那樣累和傷痕累累時,給予關懷,而是會去親手將我從地獄邊緣推下去。畢竟不管我如何掙紮去自我改變、成長、教育,我都無法變成一個可以去攻擊他們的人,我唯一能攻擊的隻有自己,所以,我那時會選擇的隻有自殺,而不是殺了他們。想想這一生他們如此潦草的對待我,我卻從無法同樣的「回報」他們,真是無奈。

所以那時的我,在母親漫天遍地的無法屏蔽的和讓其停止的致力於把人推向地獄的控訴中,是怎麼活下來的呢,我毫無生氣地蜷縮著,在心裡不停默念:大傻3,下地獄……成功地屏蔽了母親的魔音繼續鑽進我的腦子裡。然後,我嘴角帶笑,慢慢地睡著了。不然,我真的會直接自殺和瘋掉。而我,不能死在他們手裡。

「不救我,並指責我」貫穿了有他們在的我的一生。

小時候我一直詛咒著父親,除了希望他死在外麵,還會在心裡不停地叫他我給他起的外號:糞便不如。

那裡的人很有趣,天天明目張膽出口就說著咒罵對方慘死的話,惡狠狠地,仿佛對方是殺父仇人。可又不離開對方,又哺育著對方,又為對方流眼淚。這是那裡的民俗演義。並且彼此拉著臉監視著,那嘴臉要多醜有多醜,辱罵輕蔑對方,狗屁都不是。真是獨特的民俗文化。狗,到底,哪裡惹到他們了?哦,後來的後來我明白了,狗,親人,對人搖尾巴,對人絕對的喜愛和忠誠,讓人,也就是奴才們,對它們產生了完全的絕對的輕視,這些奴才們,換一個詞可能更準確,都是賤人。

那裡的人,彼此算計的算盤打得劈啪響,真是好有趣的親族文化,家庭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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