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母親的演義(2 / 2)

永譯 雪山天文 12004 字 2024-05-25

我越來越清晰刻骨地認清了,我在他們心裡,隻是一個概念,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沒有任何真實性質在裡麵。於是,慢慢地,終於,他們也成了我腦海中的一個小小的概念。

我這一生的成長,他們幾乎全都錯過了,忽視不在意嫌麻煩等等,讓這種錯過成為注定。

母親曾用極度侮辱人的詞彙語句來「督促」我變好,我直到很久以後,長大了很久之後,才知道,那是一場騙局,並不是我有錯我有問題導致這樣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母親在我生病嗓子不舒服不斷試著清嗓子時,罵我是豬,她的語氣和神情太過讓人印象深刻。那是底層奴才僵屍特有的醜陋凶惡麻木冷漠不耐煩。

小時候我剛開始一個人睡時,很害怕,父親抽我耳光巴掌試圖消滅我的害怕帶來的麻煩,母親在我求她想一起睡時,冷漠地拒絕了我,那副神情又出現了。母親的冷漠,是因為她其實是渴望享受一個人的空間的,但是她被馴化了,於是讓自己扭曲起來,去追求那永恒不存在的愛,一輩子。

後來我是怎樣被治好了這種害怕呢?我生病了,母親陪著我去診所看病,給了我一些嗬護,當晚我抱著一個裝滿了熱水的厚厚的玻璃瓶,幸福地在黑暗的自己的房間裡香甜地入睡了。從那之後,我不再需要開著燈害怕著地逼著自己睡覺了,因為我被那晚的愛治好了。

母親一度是家裡的金錢來源,可父親仍然是她的主人,她依然是他的下賤的奴才。其實父親才是真實的奴才,可他隻有我和母親能做他的奴才。

父親的臉從始至終都是陰鬱的,真如地獄惡鬼。他的情緒從不穩定,他的生活有一點不如意,他會瞬間暴怒,瞬間將一切誇大了千萬倍的過錯歸咎於我和母親身上,他自己的錯和問題,從來都被他活活地硬生生地砸向了我和母親,好像我和母親才是有那些錯和問題的人。暴怒後,他會立刻暴跳如雷行動起來,瘋狂的駭人聽聞的虐打咒罵,就馬不停蹄地立刻上演,真的好可怕,我好怕呀,好怕呀,母親那時常絮叨著說,如果不是她在,我早就被嚇成了傻子白癡。她是很輕鬆地開玩笑般地這樣說著,這也是母親的演義。我那時,會將一些秘密說給母親聽,並請求她保密,後來的某一天,我發現,她將我的秘密,當作談資,講笑話一般的說給彆人聽了。我生氣了,她便知道我聽到了她做了什麼,於是冷嘲熱諷地對付我,那是完全的冷漠與不在乎,孩子,隻是個掛件而已。

接回「這也是母親的演義」那裡,後接——也是這個環境社會文化的演義。她就這樣持續地將我暴露在暴力和醜陋和凶惡中,並自我肯定地誇獎自己,還好有她在。母親這樣演繹著對我的母愛,真實的母愛都被她用來哺育父親了,父親這一生都是個巨嬰,雖然是個毋庸置疑的蠢貨蠢東西,可有時,我真羨慕他。或者是任何一個男人。女人的路隻能孤獨的走,不像他們,不是有老婆女友就是有姐妹兄弟和母父以及更多長輩的陪伴和支持。而女人,隻能推著來自全世界的阻力,完全孤獨地艱難地走。甚至不能鬆懈一分,一旦放鬆警惕,就會掉進陷阱,萬劫不複。

父親變著法地想辦法找茬虐打我和母親,我那時每晚哆哆嗦嗦地躲在被子裡,緊張將致死般地等待著,聽著他靠近家門的聲音。我那時,最常許的願,就是希望父親能死在外麵。光是那樣想想,都覺得好幸福好燦爛生活多麼充滿希望和陽光!可他不死,每晚都會回來,想發泄或者隻是想享受一下時,會用力踹開我的房門,或者我和母親的房門,用一些可笑到無法形容的理由來發作,迅速地進入虐打程序。每每聽到自己的房門被踹開時,我已經懼怕得死去了我想,我可能在那時,死去了數萬次吧,保守估計。

我嚇破了膽,卻不能喊出聲,不能表現出來,因為我的的可憐或任何其他反應,以及任何流露出來的情感情緒,一丁點的,都會觸發他。讓他更煩躁。然後迎來更恐怖的懲罰。

父親在家裡的廁所裡,把白白小小的寵物狗吊起來開膛破肚,那小狗被吊著開膛破肚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好猙獰啊,竟莫名地和父親很像。直到現在,那個廁所,四麵的牆和天花板上,都是滿滿的被噴灑著濺上去的已經乾涸變成紅褐色的狗血。父親殺那隻狗的時候,很是從容平淡,並沒有太高興也沒有太煩躁,那是對他而言極為普通不過的一件事。我就這樣站在被擠壓了的角落裡,靜靜目睹著,沒人在意過我。

樓下有一家狗肉館,天天當街齊殺兩隻大黑狗,開膛破肚剝皮放血,常常將那裡變成一片血腥的狼藉。我常常在晚上看著窗外的路燈,想著樓下被拴著關著的狗,我想去放了它們,可我根本不敢,我已經被洗腦馴化成了一團整日整夜膽戰心驚哆哆嗦嗦不停發抖的被恐懼控製了的膽小的小牲畜。

當然,父親不光殺狗,他什麼都殺,他是淩駕於一切牲畜的掌權者,他當然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可愛的小動物們,是他的點心。

父親在後來成為我的房間的那間屋子,殺死了兩隻小兔子,他用鐵剪刀敲它們的頭,他蹲著,是這樣把它們敲死的。兔子會反應慢地跳開,他的追捕獵殺不用太麻煩,隻需要蹲著伸展一下,動一動腿、腰、手臂什麼的,完全不用起身,但又流露出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忙碌感。他敲兔子頭的時候,跟打媽媽和打我是一樣的感覺,流露出的神情、姿態、麻木、殘忍,那種平靜的一觸即發的陰鬱,即將變身惡鬼弄死你的氣息,真的讓人毛骨悚然,那是一種僵屍的奴才的憤怒的平淡的恐怖的血腥殺氣。都是一樣的。

我還記得,有一次父親虐打母親,滿床都是母親的血,父親的父親和母親趕來,先把床單銷毀了,再對父親進行幾句說教。父親作為他們的大兒子,有很多特權,但依然被自己的父母真摯嫌棄,誰讓那是生出了也養出了他這樣人的人呢,不會反省改變的人,越老越僵屍化。糟粕滋養的黑暗勢力。

而母親,躺在那染血的床單上可憐的委屈的哭泣,這也是母親的演義,她企圖用自己這樣真實的眼淚與無助可憐,討換他們的認可關愛和「為她撐腰」。如果我還是個特彆小的幼童,她會硬拉扯著我,讓我一起和她躺在那張染血的床單上,加重加大她演義的力度和意義。就像我幼童時目睹和親身經曆的那樣,他施暴,她冷漠痛苦,在他沒完沒了愈加暴力的過程中,拖過我來猙獰恐怖可憐無助地痛哭,驚天動地的悲慟,來讓他產生某種她幻想中的憐惜和嗬護?我不知道,誰知道呢?那個時候我實在太小了,真的就是個小小幼童,好小好小,就隻知道被嚇得哭,再大一點,我心疼母親,不用她拉扯拖拽,也會幫她求他放手,高抬貴手,她打不過他,他更不允許她還手,不然會更凶暴地虐打她。

我親眼見證父親如古代的僵屍一般,教訓母親要守妻綱,要為丈夫活。當然,父親是個崇尚力氣活和實在技術遠遠高於文化和教育的人,他的用詞,跟我這裡寫得自然是完全不一樣,那實在太難聽了,光是在腦子裡閃過,我都會吐出來,都會難受得五臟六腑都扭曲蜷縮起來,所以,我就不在這裡複述出來了。父親亂搞,從妻女身上完全能省下來好多錢,都用來亂搞,可母親不能有一點類似的行為,哪怕隻是他幻想中的類似。他會邊打她邊教訓她教育她,她是他的母親,他卻是她的主人。

母親後來,總說我太悲觀,想那麼明白乾什麼?可是,若不想明白點,再和她一樣,陷入那種人生,重蹈覆轍,這不是愚蠢得太不可思議太過了嗎?簡直無法想象無法理解!

父親是個很需要「自己空間」的人,但他不允許彆人有自我空間,他會掀開我的被子,我那時隻是個孩童,看我有沒有在做什麼,他腦子裡在想的肮臟事。他會在需要母親時叫她過去,並讓我不要壞事,會用大力擰我的耳朵,疼得我像個小雞崽渾身抽搐縮在一起,把我甩開扔掉。用完母親,在將她丟出來,連帶著被子,和嘴裡不停的難聽的咒罵,臉上的神情那麼醜陋陰鬱猙獰凶惡冷漠,那麼難看,母親為什麼不嫌他醜呢?母親被扔出來後,乖乖自己睡覺,乖乖過日常生活,直到他冷暴力時期過了,她再和他恢複良好關係。

父親是不愛對我們說話的,話少,但是他在我印象裡一直是沒完沒了喋喋不休絕不饒人的,因為他隻要開口,就是惡狠狠地咒罵,而他真的沒完沒了的罵,我那時真的太小了,我總以為是我的錯,直到很後來很遙遠的後來,我還是以為是不是那時我哪裡做錯了,才會讓他恨我。不然,他為什麼那樣惡狠狠,好像我和媽媽是殺了他全家的仇人。很有趣,他明明對他那個家族恨得不得了,卻在涉足一點點家族利益時,也許是他想像出來的,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家族那邊,堅定地守護著家族的文化和傳統,好像那真的是什麼不得了的江山社稷祖宗排位之大事。

他們,不光是窮,更是絕對的「貧」,絕對的「困」。

我們這裡的孩子,一生都在掙紮著求父母的認可,更是拚儘全力不去傷害他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醒悟,那認可,是求不到的。因為會讓你求他們認可的父母,就擺明了是決定要折磨你一輩子的父母。他們最大的危害就是像病毒一樣侵害傳播,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徹底阻斷這種傳播,讓行走在陸地上的惡魔,徹底消失,回到地獄。

我們這裡的文化,強調的「忠誠」,被用來洗腦、施暴,就是「忠誠」這兩個字,毀滅了我,如果不是這兩個字,我後來的成長不會那麼痛苦和艱難,比死還痛苦和艱難。生不如死,已經是我身上的平和詞了。

這樣惡鬼都懼怕的父親,應該是非常大膽的一個人吧,然而並不是,他的畏縮和恐懼顫抖,我也看得分明。他前半生恐怖強壯猙獰自私,後半生虛弱脆弱孱弱毫無成長,可恨依然並不停加倍,總之,就是貫徹了,你絕不能占到他的便宜,隻有他去占彆人便宜的可能。當然,母親是和他捆綁銷售的,所以,母親自然也在做同屬性的事。不過是比他好很多很多,母親總是讓彆人先占儘她的便宜的。

母親,她實在太膽小了,她無法明白,她的那種被輕蔑的堅韌與強大,才是真正的力量源泉。於是用那種玩笑,來麻痹自己,用那種糊塗來麻痹自己。她也實在太瘦了,像樹枝。但是我還記得,母親的皮膚像綢緞,她總是很乾淨很香,也白得發光,和那黑乎乎的父親反差強烈,但她也像一塊冰,永遠都有疏離感,無法消除的。我想,如果我有機會,我會複活她,一個嶄新的她,我的骨灰就在那座山下,那座山還在。但複活她後,我們不會再有緣分,我會徹底給她自由。

她還對我說過,人,隻要不失去善良,就不會走到真正的絕路。可她對我,那些冷漠那些利用,從根底上就錯誤的一切,我沒辦法接受。但我知道,她還渴望這個世界的美好到來,渴望這個人世的溫暖到來,渴望希望實現的那天。但我真的已經好累了,我就不再參與了,我的骨灰已經得到了最大的自由,我決定,這份自由就是永恒,我不會去改變它。我就不去複活了,這樣,對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新的開始。

母親的乾淨和父親的臟真是極致反差的對比,他倆在一起,好像,她總在竭儘全力維持她那一塊的乾淨,而他則不遺餘力地用僵屍出土般的臟亂去侵略那一小片乾淨,試圖不斷擴大自己的勢力範圍。而到後來,他們已經無法分割出彼此,父親成為了永恒的臟亂的那一大片陰影,如影隨形。誰都在不解,媽媽為什麼要帶著那一大片陰影,多可怕,我想,這個問題,永遠不會有答案。

說回他的畏縮,可惜,我和媽媽,不被他歸類於讓他畏縮的那類存在。於是,我們就這樣,毫無條件和反抗地承受著他的暴行惡行。母親不肯帶我走,她總有很多理由,可我後來隻知道,唯一真實的,就是她將我就這樣持續地暴露在暴力、醜陋、凶惡中,並自我肯定的誇獎自己,還好有她在。

我想,她實在是不舍得父親這個屬於她的「兒子」。

母親真的成了父親的母親,父親心裡很清楚,離了母親,他必死無疑。可他依然我行我素。母親說父親就是「嘴硬」,他其實不是那樣的。哦,我之前真的信了,可後來,我想,隻是「嘴硬」的話,那他那些暴行惡行虐打辱罵種種行為,都是什麼呢?欺軟怕硬,自私自利,儘情在我們身上發泄和享受自己的暴力,那些是什麼呢?他執掌財政大權,將自己的東西搬走鎖起來放彆人那裡種種可笑行為,又是什麼呢?生病,饑餓,他都不管,那又算什麼呢?除了他認準認定的能維持麵子的一些「社會準則」中的東西會管一下,例如,讓我上學,但關起家門,那個家,就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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