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鶴鳴九皋聲聞於天(2 / 2)

譚綸擦了擦額頭根本不存在的虛汗。

張居正笑眯眯地看著譚綸。

讓你什麼話都敢亂說。

多少人在這裡麵吃飯。

船廠和軍械廠吸收了大量流民。

此乃百萬黎庶衣食所係。

這些擴張的軍械廠和船廠,已經是大而不能倒。

朱翊鈞笑道:“子理,此話說的在理。”

這個兵部尚書可以走馬上任了。

譚綸鬆了口氣。

但隨後朱翊鈞話音一轉:“朕知道,你們在北邊受了委屈。藏了一肚子話,讓朕也聽一聽,這些地方有多跋扈。”

張居正瞥了一眼皇帝。

好嘛,拉偏架拉的如此明顯。

譚綸心情都舒暢不少。

他活動有些僵硬的手腕,收拾齊整,半坐在矮凳上。

這份苦悶,是真的苦啊。

譚綸將一切緩緩道來。

“陛下容秉,元敬麾下的南北兵矛盾日益加劇,宣府方麵屢次三番的越界搶功……”

如此種種,不可勝數。

“求陛下做主。”

說出來之後,譚綸總算是舒服多了,實在是不吐不快。

相比於缺衣少食,這些對於修士們而言不算什麼。

重要的是充滿惡意的同胞和友軍,太糟心。

宣府的兵馬對他們飽含惡意,時常漠視著薊縣的修士們陷落綠皮手中,卻冷眼旁觀,不施展救援。

朝廷卻要他們一再忍耐,忍受這糟糕的環境。

因為一句顧全大局,他們退讓,受委屈。

但在張居正看來,戚繼光統領的南兵本就是客軍。

真要南北一體,上下一心,那才是麻煩。

甚至朝廷都在有意引導這種氛圍。

這是在朝廷在君主缺位後,不得不發展的辦法。

現在新君正位,上下交泰,正需要重新彌合。

張居正剛欲開口。

朱翊鈞緩緩搖頭,敲響了一旁的大磬。

銅製的金器發出刺耳的轟鳴。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不論貴賤,朕皆一視同仁。這種極其惡劣的情況,必須嚴懲。”朱翊鈞說道。

得到了皇帝的表態,譚綸心下稍安,躬身行禮:“陛下天恩。”

有時候他們需要的隻是一個態度。

正所謂鶴鳴九皋聲聞於天。

朝堂上太需要一個為他們發聲的人了。

送走了譚綸,朱翊鈞對著張居正說道:“如此做派,真是令人感歎。”

人和人的差彆比狗都大啊。

明明混沌大敵的腐化無時無刻不在進行。

和綠皮的戰爭如火如荼。

南北的爭端,鬨的沸沸揚揚。

“陛下,此事也怪不得他們。”張居正不得不為自己的同僚們挽尊。

刑部尚書王崇古走馬上任。

皇帝的態度很可能會讓他非常難做啊。

“確實,他們是壞,不是蠢。”

朱翊鈞嘲諷道:“朕知道先生的意思。本意是好的,但執行壞了。但他們分明就是在以商亂政,彼輩貪得無厭,取死有道。”

張居正默默為這些人稱量,這些名頭已經足夠他們死上幾回了?

朱翊鈞仍在輸出天語綸音:“都是為朝廷做事,為什麼總是做的越多,受的委屈就越大。”

馮保虔誠無比的抄錄下來。

數額巨大的馬市不夠他們吃。

還伸手指向軍隊。

裹挾邊軍挑動對立。

怎麼,想造反啊?

張居正啞然,等候皇帝最後的定論。

總要有人來承擔責任吧。

朱翊鈞將張居正扶起,歎道:“這一切的過錯,都歸咎於朕啊。”

張居正短暫地迷茫了一瞬,他猜錯了?

朱翊鈞直視張居正,說道:“朕慚愧啊,朕對他們太寬容放縱了。”

“這些罪魁禍首,定要一一拿問。”

“當族誅。”

張居正皺眉,是不是太浪費了:“陛下,何至於此啊……”

馮保在此刻跳了出來,大聲慶賀:“君父慈悲!”

沒讓這些人成為孤魂野鬼。

簡直就是大善人啊。

張居正默默咽下這口話:“陛下所言甚是。”

好吧,現在不是南北矛盾了。

是皇帝和這些膘肥體壯的晉商的矛盾。

一切問題的解釋權歸於皇帝。

張居正想著。

事情被譚綸這個撅脾氣的捅到明麵上。

死道友不死貧道友。

戚繼光動不得。

皇帝不願他受委屈。

那朝廷隻好秉公執法。

張居正又說出重複了無數次的話語:“臣謹遵帝命。唯賴陛下,蒼生倚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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