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學生一門心思的為難老師,而是這個世道不行啊。”張居正眉頭緊鎖,負手立於窗前,望向南方。
徐階是一個合格的官僚、政客,精通於爭權奪利,平衡朝局。
金陵所在,是帝國的陪都,鎮壓著邪魔外道。
中都鳳陽,高牆內關押著大明的宗室。
這些事在他任上毫無進展。
但老先生,總有比功名利祿更重要的事情。
張居正放下手中卷宗,對著內閣的眾卿吩咐道:“召開廷議吧。”
高拱和六部的堂官分列兩側。
一直在外奔波的海瑞,也赫然在列。
是時候讓朝臣們知道此中隱秘了。
四下奔走的內閣中書們將消息傳遞到各大衙門。
五府六部九卿,從各衙門中紛紛彙聚於文華殿中。
包括已經接近隱退的英國公張溶。
在成國公去中都加固封印,徐國公領兵往鬆江府的空檔。
勳臣中以他為首。
還有從嘉靖末年開始,就擔任翰林院掌院學士的詞宗領袖王錫爵。
王錫爵靠著一手抄寫青詞的功夫,深受嘉靖喜愛。
截止目前,王錫爵還與嘉靖聯係緊密,他掌握著人神之間的祭祀。
而翰林院又是曆代宰輔必經之路。
此人在士林中人望極高。
另有國子監祭酒,馬自強。
張居正門生,禮部右侍郎申時行,都察院僉都禦史曾省吾。
和海瑞有恩怨的太仆寺少卿舒化等。
可以說,在京能有一席之地的眾臣,悉數到齊。
待眾臣從容落座。
大漢將軍敲響了大磬。
眾人肅穆。
張居正這才起身,解下腰間的天子劍,雙手捧送於月台之上。
“奉陛下詔令,今日隻為一件事。”張居正作揖行禮,轉身,停頓須臾方道:“正本清源,追溯因果,除惡務儘,至死方休。”
眾人齊刷刷起身,對代表皇帝的天子之劍躬身行禮。
“謹遵帝命!”
等眾人歸座。
“臣有本啟奏!”
王崇古直接說道:“宣大諸將,和謀鬆江徐華亭,並衍聖公府,貪縱不法欺上罔下,以至於沸反盈天,臣請徹查。”
海瑞也在此刻站起身來,環視朝中公卿:“臣海瑞,請誅國賊以謝天下,正朝綱。”
現場沉寂許久。
即使英國公張溶曾曆經風霜,也險些蚌埠住。
果然如此啊,海瑞還是那個海瑞。
且不說宣府大同的大將根深蒂固。
就說徐階和當代衍聖公,都不是好相與的。
在楊博改換門庭後,王崇古自然是晉黨的魁首,結果反而對自己的根基下手,令人疑惑。
而張居正可是徐階的門生,以弟子攻訐其師,這是要將綱常名教掃地嗎。
再加上當代衍聖公孔尚賢。
須知,孔夫子的廟宇所在,法不加身。
此三者牽連甚廣。
結果海瑞張口就喊打喊殺。
海公壯哉啊。
這就是以身封聖,享有活祀的聖人。
一時間,除了海瑞,誰也不敢輕易開口。
張居正看著麵色各異,甚至做賊心虛的家夥。
張居正開口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陛下早有明言,當除惡務儘。”
時代變了,諸位。
“還是沒有人願意開口嗎?”
終於,在漫長無比的寂寞中。
王錫爵挺身出席:“臣,鬥膽請問輔國。今欲亡我大明乎?”
此乃誅心之論。
張居正麵無表情的看著王錫爵。
曾省吾當即要起身維護恩師,卻被海瑞一把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