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李春芳,李贄,蔡國熙參見陛下。”李春芳倉皇下跪,但這老胳膊老腿,怎麼也不利索,就是跪不下去。
現場的氣氛有些僵硬。
因為朱翊鈞居然任由他們行完大禮,這才伸手虛抬。
“愛卿免禮。”
“朕聽聞李先生博學多識,縱覽古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於三教九流,諸子百家,更是無一不通,無一不曉,想來,定能為朕解惑。”朱翊鈞笑的十分和善。
但李春芳卻越聽越惶恐,他連忙跪的更恭敬一些:“老臣不敢,此乃坊間傳聞,士林多庾詞,不過仗著年歲稍長,肚裡有兩幾點墨水,此皆倚老賣老之談,請陛下明鑒。”
挨打就立正,李春芳作為官場老油條,立馬換了個態度對待皇帝,皇帝喜歡什麼,他就表現出最合適的姿態來應對而已。
“原來如此。”朱翊鈞就好似剛才從未提及此事一般,將李春芳晾在原地,轉而問道:“蔡國熙。”
“臣在。”蔡國熙似有所感,不禁抬頭望向皇帝真容,哪怕這有些僭越。
在朱翊鈞明亮的靈光中,蔡國熙滿意的瞥見了來自至高天的一角。
朱翊鈞緩緩說道:“君子有懷瑾握瑜之美德,你是耿先生極力舉薦,就先在朕左右做個中書何如?”
“願常侍陛下左右,臣得沐聖恩,不甚歡喜,感激涕淋。”蔡國熙幾乎毫不掩飾自己對於皇帝的狂熱崇拜。
在反複研讀皇帝的金書之後,蔡國熙從一條路走向了另一條路的極端。
李贄和李春芳兩人皆是大驚失色,他們怎麼也沒看出蔡國熙居然是這樣的人。
“李贄,李春芳,蔡國熙,你們跪下。”
蔡國熙不問緣由,第一個跪倒。
李春芳和李贄猶豫了一瞬,還是跟著跪在一起。
朱翊鈞對其餘人下令道:“朱英留下,其餘人都出去。”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工作,齊刷刷的起身。
朱英抱著手中的天子劍,目不斜視。
不要問為什麼,因為陛下這麼做一定有祂的道理。
“你們四人當著朕的麵,當著列祖列宗的麵發誓,你們將永遠保守今日之所見所聞,至死方休。”朱翊鈞環視三人良久,這才說道。
這裡是社稷壇,祭祀的是華夏的曆代先賢,祭祀的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承載的是國之重器,沒有比此地更為合適的地方了。
而他們三人亦然不儘完美,甚至各有缺陷。
李春芳神色坦然:“臣發誓,將永遠保守今日之事,至死方休。”
李贄和蔡國熙、朱英立馬跟上。
但其實,李贄在先前和張居正,早就同皇帝一起商議過了。作為當事人的李贄,則更是下定決心,將此事埋在心中。
兩重誓言化作枷鎖,和他的靈能融為一體。李贄的麵色比其餘三人更顯蒼白,可惜無人察覺。
朱翊鈞起身,麵不改色的將三人扶起,抖了抖袖袍,攤開手臂,麵向眾人說道:“李先生與你們所擅長的,就在這筆墨之間,這也是朕要特意請你們前來的緣故。”
“而你們所要完成的,是足以顛覆人類曆史的偉業。”
“誰掌握了現在,就掌握了過去。而誰掌握了過去,誰就掌握了未來。”
“讓此方世界隻有一個真理,餘者皆偽。”
皇帝信口雌黃,婉婉道來。
祂欲做的第一件事,將聖人直書的典籍留下,而其餘各家解釋之作皆視為偽經邪說,這些全部都要消去,祂要焚書抗儒。
將儒家士大夫六經注我,我注六經的解釋權徹底剝奪!
李春芳直接睜大了雙眼,不禁脫口而出:“陛下欲造反耶?”
朱翊鈞負手而立,微微頷首,大笑,道:“聖人言:天地轉,光陰迫。多少事,從來急。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朕,欲畢其功於一役,絕不將問題留待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