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欲望就是深淵,溝壑難填,此話當真不假。
因為這條深淵永遠也沒有填滿的那一天,甚至是將徐階一步步逼到如今的位置上來。
現實世界是人類的庇護之所,但也是每一個大明人的安息之地。
“徐階,你可曾認得某?”耿定向手持女青天律所化的打神鞭,徑直走到徐階身旁。
但是狼狽不堪的徐階看著周身明光環繞的耿定向,卻是怎麼也想出還有這麼一號人物。這皇帝身旁的大修士,除了海瑞,還有誰?
“老朽實在不知,敢問尊駕到底是何人?”徐階小心翼翼的說道,祂聚攏破碎的雙翼將自己包裹起來,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說折磨。而眼前的這人,以及這個聲音徐階都無比熟悉,還有其音容相貌,皆是如此。
但徐階在鬆江日理萬機,在鬆江府要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每日接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但是耿定向已經是怒不可遏:“徐華亭,你該死啊。”
這個人已經變了,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徐階了。起碼,那位人還有一點點的良知。
“耿定向,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徐階都懵逼了,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自願犧牲自我,舍去道途的蠢貨,居然就這樣得到了長生,徐階苦求十餘年而不得,但於耿定向,這卻像是水到渠成。
“你該罰!”耿定向大怒,這個人居然已經把他忘的一乾二淨!手中女青天律所化打神鞭猛然抽在徐階本體之上。
隻此一鞭,就打的徐階皮開肉綻。
甚至於徐階驚恐後怕的發現,自己的記憶都有隱隱消散的痕跡,遺忘過去,就等於自我泯滅,最後所留下的將是一個空殼,唯一的結局就是塞到陶俑中,為酆都添磚加瓦。
徐階奮力的在南天門下掙紮,卻怎麼也拗不過去,深情並茂的哭訴道:“陛下,陛下,老臣知錯了!老臣能幫你啊,給老臣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吧。”
“忠誠是可以討價還價的東西嗎?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你執迷不悟。”耿定向聽後,手中下手愈發狠厲,幾乎要把徐階往死裡打。
曾幾何時,徐階也是一個誌同道合的道友。而眼前的這個大魔已經殺死了曾經的徐階,耿定向正在為過去的徐階報仇血恨。
“你忘記我們曾許下的大願,你忘了我等山泉結拜的誓言了嗎?昔日曾放言道我等同心戮力,必能回天改日的徐階已經死了,某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我們在至高天相遇,你居然已經甘願做了混沌的走狗!”耿定向恨不得立刻取其狗頭。
眼看徐階就要暴斃於當場,朱翊鈞於金座之上抬手說道:“夠了,先生,且留祂一條狗命,朕還有另有大用。”
徐階幾乎是死裡逃生,渾身上下已經被打神鞭抽散了形體,至於下個黑色的心臟在地麵勃勃跳動。
“徐階,你若如實招待,還有一線生機,如若不然,耿某今日便將你抽死在南天門下,為海公報仇雪恨。”耿定向朝著朱翊鈞的方向拱手,又繞著徐階緩緩說道。
南天門是三十三天與外界的大門,也是必要之時的跨位麵傳送器,正所謂頭懸九闕,再合適不過了。
“我實不知啊,我是冤枉的。”徐階此刻五體投地,你方才倒是問啊,我看你分明就是打算直接把我打死在這裡。
耿定向這才說道:“你先將自己如何夥同奸奇,如何暗害海剛峰的事情一一招待了。”
朱翊鈞閉上雙眼,身形化作萬千。
“我招了,我招了!”徐階身體肉眼可見的顫抖了一下:“陛下明鑒,這都是那奸奇逼我的做的,是祂要圖謀世宗手中的權柄,也是祂要海剛峰的靈魂,我也逼不得已啊。”
“奸奇要我獻上一枚金丹,人吃了,魂飛魄散,神仙吃了,道果俱滅,頂上三花、胸中五氣儘散。”
“至於海瑞,那也是此人冥頑不靈,其三番五次拒絕招攬,惹惱了奸奇,我不過丹境如何能為難海公一介聖人,又如何能害世宗,陛下明鑒啊!”徐階一臉委屈。
“你說什麼?奸奇的魔咒將世宗暗害了!老夫宰了你!”耿定向再也忍不住了。
拳頭上包裹著金色的烈焰直接砸下,將徐階燒成灰燼,現場隻餘下一點殘渣。
朱翊鈞不為所動,隻是歎息道:“先生何苦來哉。”
這般激動,實在是過於急切了。
朱翊鈞飄渺無定的從空曠的地界不斷傳來:“你所想要隱瞞的,張先生早就已經告訴我了。”
耿定向麵露羞愧,低頭叩首:“臣有罪。”
“罷了。”朱翊鈞轉頭說道:“但若是這般就讓其魂飛魄散,未免太便宜祂了。”
“九天十地,遵吾詔令,魂兮歸來!”
朱翊鈞金口玉言,此話一出。
世界當即呼應了朱翊鈞的願望。
施加於徐階身上的時光開始倒流,將其恢複到了未死之時。
這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強為,而是世界規則上的變化,近乎道也。
徐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茫然無措的跪在原地。
耿定向連將頭埋低,不敢直視,亦不敢忘記揣測。
朱翊鈞又說道:“去。”
隨後徐階被一股烈風吹倒,從天宮之中跌落。
酆都大世界,恭候多時了。
賜鬆江華亭徐階於酆都大世界上等雅座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