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村眾前行,駱美寧心思逐漸遊離:此次離坳機會絕佳,不可能再複返,當下,她隻欲尋個時機帶上觀中搜刮的各式法寶辭去。
關鍵是,何時遁逃?
她又瞥一眼快自己半步的伊三水。
這美人美雖美,卻身量頎長,甚至比黃道士還要高大,無半分玲瓏姿態...她不與觀中妻妾巴結、互稱姐妹,孤僻老實,唯有被欺負的份——今日殿前抽簽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這世道,不少女人須靠男子才能活。須承認,黃道士這職業在如今昭夏便是鐵飯碗,供奉時有,倒不少她一口吃食。
多少人都是為了口吃食而奔波?
但,亦有人靠自己活:瞧伊三水這學藝半年的架勢,道袍一換,桃木劍身後背,走哪兒沒人恭維句‘仙姑’?
黃道士不也這麼忽悠著過來的嗎,他可不是什麼正經驅鬼師,也看不見那些東西。
更何況,他觀中無戒律,又哪裡會缺什麼女人?繁花易逝,容顏衰老,青春比昭夏的江山更脆弱。
是同她坦言離去,還是隱瞞?
祖師觀至黃介村不足五裡路,遠眺見坡前土地廟,她懷中酉雞即抖擻精神、支起脖子,高鳴一聲。
晨光熹微、霧靄沉沉,但雨卻遲遲不落。
村長為首,七人入土地廟問訊,稟明來意,旋即進村。
黃介村遠不比觀中清淨,泥路起伏不平,雜草叢生、家畜散養。
烏泱泱的村眾圍聚於泥路周邊,見此行來者非熟人麵,而是兩位嬌滴滴的道袍女郎,一時嚼舌聲不斷,不比村長半分尊敬。
“大膽!”村長說道幾句渾話喝退路邊村眾,又與伊三水賠罪,“他們沒見過什麼世麵,望仙姑莫怪。”
一番動作倒是將伊三水看做主事,隻朝駱美寧遞去幾個討好的笑。
伊三水也不多廢話,“新逝亡人家在何處?”
“請仙姑隨介某來。”他抬首一指,又驅離了那四個同他一路去祖師觀請仙的漢子,給伊三水與駱美寧兩人引路。
嫠婦家靠一棵歪脖子桑樹背陽而居,正門斜倚不平與牆錯開,恰麵對條絕路,無一不犯忌諱。
村長抿唇苦笑,搭個哭喪臉,簡直不堪入目。
他推開微掩的大門,陳木咿呀嘶鳴,門板落下些塵屑。
村中常有門外張貼神仙像庇佑之習俗,這家卻將土紙像反貼於門內。
入目,便是堂屋中睡著的兩口闔蓋粗木棺材,並排而躺。
屋內晦暗慘淡,靠牆案桌上兩支白燭僅剩存餘,中間擺著四張牌位:先考介公諱雄之靈、故孝男黃焯之靈、新逝媳芽兒之靈、先妣黃門暄芳老孺人之靈。
案桌全無貢品,屋中無活人,僅燒著獨根劣等香,混雜股酸腐臭味,熏得人眼發麻。
燃燭煙火撲簌,橘光泛灰,牆影潛凶。
駱美寧環視堂屋,亦不見有鬼。
一家四口皆因意外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