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倉兜坳驅鬼(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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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天欲雪。

夜半子時,黃介村某戶人家門梁上高懸起二隻豔紅燈籠。

房中,老嫂子對鏡燃燭,取棉線為座上女子開臉絞麵。

女子麵上甚光潔,棉線未絞下何物,一張毫無生氣的臉映入銅鏡。

“你我也有緣,這算是第二回了吧?”

唯燃一根紅燭,屋內晦暗不明,老嫂子扯著嘴角,“怎的,不理我?”

言罷,她捏了女子發尾便蠻力一扯。

到底是平日下地種莊稼的體格,轉眼拽下把青絲。

老嫂子抖抖手腕,青絲散落,她陰笑道:“還敢給眼色?吃黃家二兩米,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想是聽慣了此類言辭,女子神情未變,“芽兒不敢。”

“莫不是看在焯哥兒早逝的麵上,能在我們家出嫁?”老嫂子啐了聲。

上過妝,便取蓋頭蒙了女子麵。

“指不定今夜就與焯哥兒一同入了土,可憐你年紀尚輕。”老嫂子不知從何處摸出塊餅遞至她蓋頭下邊兒,“餓死不如飽死,留在裡麵吃吧。”

芽兒乖乖接了,將餅塞入袖裡。

混沌夜深,無迎親、無奏樂,她攀上暄芳老嫗這家表親後背,顛顛倒倒往‘家’中去。

壯漢道,“二回扮做送親哥哥,見你是小姑當不成,又想做嫂嫂...不過,地裡埋的嫂嫂也做不得數。”

芽兒頂著飄搖抖動的蓋頭,借引路人所掌之光亮,呆滯地數著地麵一雙雙腳背。

分明子夜,黃介村仍有許多人家瞅熱鬨:農家大都配不起陰婚,暄芳老嫗這遭,算是十裡八鄉頭次。

腳背數不知凡幾,道旁卻莫有人聲;

翛翛鴟鴞嘵嘵啼①,明明燈彩冥冥意。

兩家之間不過半裡,芽兒自蓋頭裡見過雙雙履屩屐鞮,掰手指數過個十百千,終是瞥見屋口那棵歪脖子桑,回了平素的‘家’裡。

門戶前一對白挽聯被火紅燈籠映得瑩瑩放光。

正門開,芽兒兩足落地,小盆腥臭濃血鋪頭蓋臉潑來。

新娘出嫁往往以雞血畫圈賜福辟邪,芽兒這遭卻與眾不同,巫醫湊了蛇蟲百蟻碾成汁血,召鬼邪來侵,隻為她能與焯哥兒更易神交。

汁血量小,喜服卻被澆了個透濕。

芽兒抬腳踩入水盆中,忍受寒涼,任由這位巫醫朝她念些發音詭怪的咒術。

堂內紅燭擺成圈兒,火光撲簌,似鬼怪登凡齊聚。

焯哥兒屍身歪坐於屋內的桑木椅上,他一手垂墜袖外——蒼白、較尋常略有些許鼓脹。

有幸他亡於秋末,天氣轉寒,屍身尚能存形。

巫醫施過術法,示意芽兒出水盆拜堂。

焯哥兒無動作,諸般須由芽兒代理。

水盆涼意襲心,芽兒跨出後一步三顫,踱至屍身畔。

巫醫唱誦諸閻王、冥官名號,令芽兒上香、下拜、三叩首;再唱父母高堂,上香、下拜、三叩首。

遂輪至與焯哥兒夫妻相拜,芽兒轉身,唯見桑木椅上一雙棉鞋包裹之足。

上回與介雄衝喜時便如此了,如今場景複現。

芽兒兜緊袖中餅,朝焯哥兒撲通跪下,額頭連連砸於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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