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丟出第三張圖片,“你們的圖紙上設計了抗震支架,總85隻,實際操作60隻,另有11隻無效安裝,並未通過質檢,是掛牌仿製
品。”
她說完,丟出一隻U盤,“證據都在這個視頻裡,這是拷貝,我有備份。請問,是私了還是公了?”
負責人的臉色陡變,趕緊起身跟她讓座:“彆啊妹妹,你坐下來消消氣。”
“不了。”寧可忍著滿腔怒火,“您直接告訴我,公,還是私。”
“不是,姑娘,咱都是親戚,你舅媽是我堂姐,就衝這層關係,這咱們有話好好說嘛,對不對?”
原來是張淑琴的堂弟。
寧可雖然沒見過這人,但她知道他。
這人名叫張平勇,追求過寧妍汾,有一次走親戚對寧妍汾動手動腳,被寧妍汾當眾下了麵子,一直對她懷恨在心。
知道是這個人之後,寧可不願意再談私了了:“嗬。”
張平勇察覺到了她態度的轉變,變了臉:“我說你這姑娘,大家都是親戚,你至於把事辦得這麼絕嗎?”
寧可沒打算在這裡逞口舌之快,這種人如果被激怒,男女體力有差異,她會很吃虧。
她收拾東西,背上書包,轉身就走。
她表情裡的漠然和寧妍汾如出一轍,激起了張平勇的憤怒:“你他媽還沒完沒了了是吧?你打小就靠我堂姐養活,我不就掙了你一兩萬塊錢嗎,有你這麼吃裡爬外?真他媽賤,跟寧妍汾那婊一樣賤。”
寧可雙手顫抖,那些謾罵的聲音,再一次利器一般湧入腦海。
她回頭,看著麵前這個自稱是她親戚的男人:“兩萬,我姥姥要賣一年的早餐。”
姓張的在她身後破口大罵,比當年張淑琴罵的還要難聽。
離開工作室,寧可把錄音鍵關閉。
然後趴在路邊,拚命乾嘔。
季臻的電話打過來:“在哪?”
寧可顫聲說:“楠江市區這邊。”
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語氣,沉聲說:“定位發我。”
寧可極力維持著平靜,輕聲說:“你要來嗎?不用的,我一會兒就回去。”
電話被掛斷了。
寧可抬手擦掉眼淚,起身,一抬眼,就看到階梯上站著的少年。
季臻朝她走來,在她麵前站定,問:“出什麼事兒了?”
寧可說:“都解決了。”
“什麼叫都解決了?”季臻抬起她的下巴,“哭成個花臉貓,這叫解決了?”
寧可知道季臻的脾氣,跟他說了,他說不定馬上就能衝過去把那間店給拆了。
“真沒事。”
“哦。”季臻俯身,笑道:“那為什麼,有人的鼻子變長了呢?”
寧可下意識抬手捂住鼻子,反應過來,略有些窘迫,“回去以後再告訴你,好不好?”等回去了,他就不會一怒之下跑去拆人家房子。
她想用法律武器為姥姥討回公道。
返程路上。
季臻沒有多問,寧可也沒吭聲。
這件事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期末考前一周,季臻消失了兩天,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考試前一天,寧可忍不住問:“季臻,前幾天你去哪了?”
季臻衝她笑笑,說:“鍛煉身體。”
寧可看到他手腕上有刮傷,下巴上還有淤青。
她警惕道:“你去跟人打架了?”
“沒。”季臻表情雲淡風輕:“朋友開了家健身房,讓我去當了兩天教練,捶沙包打的。”
寧可很擔心他,總是交那麼多社會朋友,“你要好好複習,特彆是英語。”
“知道。”
*
轉眼到了年末,寒假假期正式開始。
寧可提前半個月訂好了回楠江的火車票。
到家之前,寧姥姥就給她打電話說直接去店裡,寧可以為看到的會是破爛不堪的民宿,眼前煥然一新的小樓讓她有點不敢相信。
“姥姥,我們的房子……”
“修好啦。”寧姥姥拉著孫女上樓,邊走邊給她介紹新小樓的裝修。
短短兩個月,這是怎麼做到的?
寧姥姥說:“就是你那個舅媽的堂弟,張平勇,被判了三年。前幾天判決書剛下來,他家不服氣,準備繼續上訴。”
寧可頗感意外,又覺得大快人心。
她拎著狗屋,跟姥姥上樓,問:“他做什麼了?”
“法官說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寧姥姥推開窗戶,衝對門大聲喊:“婷婷!”
隔壁的婷姨正在家裡做飯,回道:“豆腐渣工程!”
“對對對,豆腐渣工程,吃回扣!”寧姥姥坐下來,獲得了賠償,房子又重新建好了,心情好得不得了,“兩個月前,從弘河來了個富豪,找張平勇開了三棟樓的單子。張平勇貪得無厭,跟承建方合謀吞了近兩百六
十萬……”她頓了頓,又喊:“婷婷,是兩百六十萬吧?”
隔壁婷姨的菜起鍋了:“是呀,您記性真好。”
“她坑我錢,我肯定記得的!”寧姥姥又衝寧可笑,問:“剛說到哪啦?”
寧可說:“張平勇吞了錢。”
“哦對,張平勇跟承建方合夥,吃了兩百六十萬的回扣,張平勇隻分到4萬。被逮住了,又舍不得花錢找律師,找了個不頂用的,被判了三年不說,還被罰了好幾萬呢。”
婷姨在對麵跟她們隔空閒聊:“活該!都是報應,還遭人打了一頓,打得鼻青臉腫,他都不曉得是誰打的,哈哈哈笑死我了個憨批!”
寧姥姥笑:“天譴,遭天譴了。”
“就是就是。”
“弘河的富豪就是多,大善人也多,大老板官司打贏了,還順便幫我們把房子也建好了。”
婷姨:“那也是可兒能乾,腦子靈活,一下就找到了證據,要不哪能那麼快立案開庭嘛。”
寧可對張平勇不放心,當時也不知道季臻會來找她,擔心自己會遭遇不測,就提前把證據和錄音全部發到婷姨微信上了。
寧姥姥笑眯了眼,打開抽屜,拿出一塌錢,“那天你給婷姨那兩千,婷姨都給我了。你說你一個小娃娃,走哪學來的省吃儉用?不吃飯不長個,自己留著,我有錢,彆給我。”
“姥姥我有錢。”
“你一個小娃娃,哪裡來的錢?阿汾那個東一榔頭西一棒的,自己都顧不好,哪裡顧得上照顧你。聽話,自己留起。”
寧可把錢放進姥姥的存錢櫃,說:“等我需要了,再找您拿。”
注意到姥姥的床頭櫃上,擺放的不再是跟舅舅一家的合影,換上了她和寧妍汾一家三口的。
以前那張合影有舅舅,舅媽,寧澤,寧妍汾,以及被姥姥抱在懷裡的她。
那個時候姥姥還很年輕,燙了時下最時髦的卷發,穿著毛呢大衣。
舅舅查出癌症之前,家裡的日子過得其實還算寬裕。
那個時候,寧妍汾跟著她喊舅舅,喊姥姥,她一直都沒有察覺到姐姐有什麼不對勁。
寧可把阿猛從狗屋放出來。
憋壞了的阿猛一出來就上躥下跳,發現這是個陌生的地方,又乖乖回到寧可身邊坐好。
“喲,我以為這是口行李箱呢,原來是它的家?”寧姥姥看到阿猛頭上的花,“這狗還穿衣服,還戴花呢?叫啥名字?”
“叫阿猛。”
“阿夢?阿夢好聽,阿夢好聽。”寧姥姥看到狗狗脖子上掛著項圈,戴上老花鏡一探究竟:“這是啥?”
寧可才發現阿猛脖子上的名牌被換掉了。
換成了:姐姐要幫哥哥照顧好姐姐。
姥姥笑了笑,問:“哥哥是哪個?”
“……”
這拽上天的字,一看就是季臻寫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莫不就是傳聞中的——飛鴿(狗)傳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