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餘舟從宮裡出來時,就見小寒已經駕著馬車等在了外頭。
“公子,餓了吧?”小寒一邊扶著他上了馬車,一邊問道。
“還真有點。”餘舟道。
他今日沒去江月齋吃飯,又吃不慣家裡的飯菜,所以吃得很少,在宮裡當了半日的職之後自然是餓得夠嗆。不過他一想到回家後要吃的那些飯菜,頓時又沒了什麼胃口。
“這是什麼?”餘舟進了馬車,才發現馬車裡有一個食盒。
“公子您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小寒道。
餘舟打開那食盒一看,便見裡頭放了兩疊點心。
他拿起一塊點心聞了聞味道,道:“是江月齋的吧?”
小寒賠著笑道:“公子,您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不吃江月齋的東西了呢?要是從前也就罷了,如今您嘴這麼挑,家裡的東西您又吃不慣,老這麼餓著肚子哪兒成啊。”
“你去江月齋買點心,付銀子了嗎?”餘舟問道。
“沒有啊。”小寒道:“裴副統領不是說他是包年的貴賓,銀子都付過了嗎?”
餘舟聽他提起裴斯遠,麵色一沉,道:“他是他,我是我。”
“這……你們從前不是都不計較這些嗎?”小寒有些不解。
“那是從前,現在開始就要計較了。”餘舟說這話時,目光還忍不住在點心上瞥了一眼,悄悄吞了一下口水。
江月齋的點心做得太好,打開食盒之後,香味撲鼻。
哪怕餘舟故意不讓自己去嗅,但那香味依舊往他鼻子裡鑽。
“公子和裴副統領又鬨彆扭了?”小寒問道。
“不是鬨彆扭,是我不理他了。”餘舟道。
反正這話是裴斯遠自己說的,若是再騙餘舟,就讓餘舟不理他了。
所以如今餘舟也不是故意挑他的理,隻是順理成章不理人而已!
“他惹公子生氣了?”小寒小心翼翼問道。
“我不想說他。”餘舟將點心盒子蓋上,道:“反正你記住,從現在開始,我不吃江月齋的東西了,你也不許再買回來。”他說著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食盒,表情十分悲壯。
餘舟性子軟,平日裡甚少有態度強硬的時候。
小寒見他如此,忙應了聲,問他:“那這點心我拿去扔了?”
“我不吃又沒不讓你吃,拿都拿回來了,丟了多浪費,你吃吧。”餘舟說罷將食盒遞給了他。
小寒將食盒放到自己身邊,忍不住歎了口氣,心道他家公子和裴副統領這到底是怎麼了?
先是前幾日,裴副統領帶著吃的去了一趟他們府上,當時他家公子還說裴副統領是個好人呢。怎麼這一眨眼的工夫,就不理人了,甚至連江月齋都不願吃了。
鬨不鬨彆扭他倒是不在意,他是怕他家公子挨餓啊!
當日回府之後,餘舟本打算隨便吃幾口東西墊吧一下就睡了。他如今胃口很嬌貴,味道不好的東西吃多了就會吐,所以他隻敢簡單吃點主食將就一下。
沒想到他剛進了後院,便聞到了一陣飯菜香氣。
“老大回來了?快去把官服換下來,再去洗洗手,一會兒吃飯了。”餘夫人一臉笑意地道。
餘舟應聲朝她行了個禮,這才回房換了衣服。
他的屋子之前被燒了,連帶著衣服鞋襪都沒了。前兩日小寒倒是去給他置辦了一些,但是因為小寒審美太差,置辦回來的衣裳看著都挺一言難儘的。
倒是那日從裴斯遠府上穿回來的那一身青綠色衣衫,看著挺順眼。
“公子?”小寒在門口叫了他一聲。
餘舟忙將目光從那身青綠色的衣衫上收回,隨後拿了一件小寒給他買的衣裳套上了。
“夫人說家裡換了個新廚子,讓你嘗嘗合不合胃口。”小寒等著他洗完了手,將布巾遞給他。
“換廚子了?”餘舟驚訝道:“怪不得今日的飯菜聞著這麼香!”
餘夫人從院中經過,聞言笑道:“你這些日子不是胃口一直不大好嗎?你爹早就說想換個廚子試試了,沒想到今日正好……就碰上合適的了。”她說這話時,麵上閃過一絲不大自然的神色,但是很快便掩住了。
“其實我胃口不好也不是廚子的問題,是我自己……”餘舟道。
“你放心,先前那廚子並未打發他走,依舊讓他留在府裡呢。”餘夫人忙道。
餘府雖然和高門大戶比不了,但家裡總有幾個下人丫鬟,多一個人少一個人倒也不如何計較。
“快嘗嘗這味道如何?”餘夫人說著用公筷給他夾了菜。
餘舟道過了謝,忙嘗了嘗味道,眼睛頓時亮了。
“好吃。”餘舟忙道:“這廚子的手藝嘗著比江月齋的都要好!”
“你喜歡就成。”餘夫人說著看了一眼餘承聞,見對方麵上也帶著笑意。
若是餘舟再稍微聰明一點,就能想到,整個京城裡手藝比江月齋的廚師還好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裴府的廚子。
可惜他這會兒吃得忘乎所以,壓根無暇去想起這一層。
當晚,餘舟在家吃了這段日子以來最香的一頓飯。
先前餘承聞見他整日沒胃口,還擔心他是不是身子不適,今日見他連著吃了兩碗飯,頓時放下心來。
看來他們家這大公子不是胃口不好,是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挑食的毛病!
餘舟這人心思單純,很容易滿足,屬於吃飽就高興的類型。
先前他還因為裴斯遠的事情悶悶不樂,自從家裡換了廚子,沒幾日心情便恢複了大半。
而且家裡有了好廚子,往後也不必老往外頭跑,倒是省了不少心。
“小寒,你看我是不是有點發胖了?”餘舟早晨穿著中衣在銅鏡前照了照,問道。
“沒有啊。”小寒圍著他看了一圈,道:“公子您身子原本有些單薄了,最近胃口好若是能長點肉反倒好了,不過……我是真沒看出來公子變胖啊。”
餘舟掀起衣服看了看,確實沒發現什麼多餘的贅肉,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公子今日穿什麼衣服?”小寒問道。
“穿……”餘舟想了想小寒給他買的那幾身衣服,猶豫再三,道:“隨便吧。”
他還跟裴斯遠生著氣呢,堅決不能穿裴斯遠給他的衣服。
說到裴斯遠,這幾日也不知為何,對方一直沒有在禦書房出現過。
一開始餘舟還挺高興,暗道不用見他,正好避免了尷尬。
他雖然打定了主意要生裴斯遠的氣,可他性子軟,心也軟,若是裴斯遠硬要跟他搭話,他多半也沒法一直不理人。如今裴斯遠不在,他就可以順利成章地繼續不理人了。
可裴斯遠一連消失了數日,餘舟就有些忍不住好奇了。
偏偏路知南最近一切如常,餘舟從他那裡絲毫看不出異樣。
今日出宮前,餘舟險些忍不住要朝來喜問幾句來著。
但他想著自己如今還跟裴斯遠生著氣呢,怎麼能打聽對方的近況?
念及此,他便打消了那個念頭。
當日餘府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飯。
因為今日休沐,餘承聞和餘舟都不用去當值。
“老大。”餘承聞吃過早飯後,叫住餘舟道:“你來我書房一趟,我有些話要囑咐你。”
餘舟聞言忙點了點頭,跟著餘承聞去了書房。
餘承聞示意他坐下,那態度看著還挺溫和,麵上甚至帶著點笑意。
“這幾日我看你吃得挺高興?”餘承聞突然問道。
“嗯,新來的廚子手藝好。”餘舟忙道。
餘承聞打量了他幾眼,見他神色如常,對府上這新廚子的來曆,竟是絲毫沒有懷疑或者好奇,便忍不住搖了搖頭,心道自己這兒子心思也太過簡單了些,真是戳一戳動一動,半點活絡心思都沒有。
“不管怎麼說,你吃得慣就好。”餘承聞道。
“爹,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餘舟問道。
餘承聞語重心長地道:“爹就是想提醒你幾句,如今你與裴副統領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你心中該有點數,平日裡做事積極一些,莫要辜負了裴副統領的提拔。”
餘舟:……
怎麼突然就說起那個人了,他們如今可是在鬨彆扭呢!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得知恩圖報,他待你不薄,你待他自然也要一心一意。”餘承聞道。
“爹?”餘舟忍不住問:“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餘承聞見他一臉不開竅的樣子,歎了口氣,“我至今也想不明白,裴副統領在朝中什麼聰明人沒見過,怎麼就對你青眼有加?”
餘舟:……
聽著不像是好話啊!
“從前我總盼著你能本本分分的,不要招惹是非。但如今你既然跟著裴副統領做事,該儘的禮數總是要儘一儘的,不然讓人看笑話,說咱們餘府的人不懂規矩。”餘承聞道。
餘舟一臉茫然問,“什麼禮數啊?”
“裴副統領在京城隻有一位親人,那就是他的伯父,平西侯。”餘承聞道:“下個月平西侯過壽,估計要在府上擺酒,屆時你作為裴副統領的同僚,總該去隨個禮表示一下才好。”
“可是……”餘舟剛想說自己和裴斯遠現在已經不像從前那般了,但他又怕說出來惹餘承聞擔心,便將話又咽了回去。
“平西侯早年在先帝在位時,是立過大功的人。”餘承聞道:“後來雖然稱病不在朝中活動了,但人脈和名望還是在的。”
餘舟不由疑惑道:“平西侯若是名望還在,為何裴副統領在朝中無人照應?”
“他們伯侄倆不大親近吧,再說裴副統領這得罪人的性子,旁人不去找他伯父告狀就不錯了,哪還會因為他伯父的麵子護著他?”餘承聞道。
“他和平西侯關係不親厚,咱們還有必要去給平西侯送禮嗎?”餘舟問道。
“你可真是個榆木腦袋!”餘承聞歎氣道:“那再怎麼疏遠也是他家裡長輩,屆時你去意思意思,裴副統領自然會承你的情。”
“我……”餘舟還想再問。
餘承聞卻不打算掰開揉碎了給他講,擺了擺手道:“你今日正好休沐,出去轉轉買點賀禮。”
“買什麼合適啊?”餘舟問道。
“你自己想想,莫要凡事都依靠旁人。”餘承聞恨鐵不成鋼地道。
餘舟這下可徹底懵了。
怎麼平白無故他還得去給裴斯遠的伯父送禮?
關鍵這種場合,他毫無經驗,怎麼可能知道送什麼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