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舟原以為裴斯遠此番又要捉弄他。
但沒想到裴斯遠十分正經,從頭到尾絲毫沒有逾矩,就連目光都很克製,看上去竟真的隻是幫他沐浴而已。
倒是餘舟自己,坐在浴桶裡的時候,不小心尷尬了。他紅著個臉恨不得將腦袋埋進水裡,裴斯遠見狀非但沒揶揄他,反倒拿了個塊布巾,貼心地蓋在了他身上。
“水太熱了,這是正常的反應。”裴斯遠道。
餘舟也不吱聲,他每天都沐浴,可不是回回這樣。
但他很意外,裴斯遠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非但不打趣他,竟還想著幫他找補。
裴斯遠幫餘舟洗完澡後,將人從浴桶裡抱出來,仔仔細細地擦乾淨身體和頭發,又幫他穿好裡衣。
餘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麵不改色的,反正回到屋裡的時候,餘舟自己渾身上下紅得就像是剛煮熟的蝦仁一般,看著幾乎要燒著了。
“睡吧。”裴斯遠幫他蓋好薄被,又將屋裡的燭火滅了大半,最後隻依著餘舟的習慣,留下了角落的一盞。
隨後,裴斯遠快步走出了偏廳,疾步朝著浴房奔去。
當晚,他衝了兩遍冷水澡才從浴房裡出來。
餘舟窩在床上躺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漸漸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裴斯遠衝完冷水澡回來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餘舟睡眼惺忪地問道。
“我怕你要起夜。”裴斯遠道。
餘舟翻了個身,又不想理他了。
經過今晚沐浴時那一幕,他起夜時可不敢在讓裴斯遠幫忙了。
否則以他對自己的了解,估摸著屆時肯定會出現更尷尬的情況。
“你知道我幫你洗澡的時候,在想什麼嗎?”裴斯遠突然開口道。
餘舟聞言沒有做聲,耳尖卻忍不住又有些泛紅,他覺得裴斯遠應該是打算打趣他。
“我在想,我應該能把你照顧得很好。”裴斯遠道。
他的語氣聽上去有點漫不經心,但說著的卻又像是個很認真的承諾,以至於餘舟原本一腦袋的不和諧,在聽到他這話之後瞬間散了大半。
餘舟忍不住轉身看著他,問道:“那我要是一直這樣,你也能這麼照顧我嗎?”
“我不會讓你這樣,我保證。”裴斯遠一手撫過他額上的碎發,柔聲道:“不過你如果將來犯懶,手腳都不想動,我就可以像今日這般照顧你,你要是不信可以試試看,多久都行。”
“多久都行?你不回宮當值了?”餘舟問道。
“陛下素來疼我,我不去他也不會怪罪的。”裴斯遠刻意強調了一下疼這個字,像是在提醒餘舟似的。
餘舟聞言聽出來他又在拿當初的誤會揶揄自己,忍不住癟了癟嘴。
“我家銀子多,就算我不當這個副統領,也不會餓著你。”裴斯遠道:“在不濟,我還可以去街上弄個烤肉的攤子掙錢呢,這不還是你當初替我尋摸的養家糊口的出路嗎?”
餘舟聽他提起烤串的事兒,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隻要你願意,我就會一直照顧你,你餓了我喂你吃飯,你渴了我喂你喝水,沐浴更衣上茅房,我都能照顧你。”裴斯遠說著驟然湊到他耳邊,“彆的也能幫你。”
餘舟聽到他口中這個“彆的”,立馬就明白了是什麼。
“這是我的床,你該回去了。”餘舟翻了個身不理他了。
裴斯遠素來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見狀也沒繼續氣人,利利索索地走了。
餘舟試了一天飯來張口的生活,第二天就放棄了。
不是他吃不了苦,他是實在吃不消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裴斯遠照顧得太周到了,昨晚他睡著後做了好多亂七八糟的夢,還都是有裴斯遠參與的那種,害得他一早起來不得不換了條褻褲。
今日早飯後,章太醫來為餘舟診了一次脈。
餘舟一臉緊張地看著對方,生怕對方又給他開安胎藥。
“如何?”裴斯遠緊張地問道。
“很穩。”章太醫道。
“那……不用喝藥了吧?”餘舟忙問。
“不用。”章太醫收了脈枕道:“如果已經過了四個月,往後隻要在飲食上留意,在注意彆磕碰著,問題應該就不大了。”
餘舟聞言總算鬆了口氣,隻要不讓他喝藥,怎麼都好說。
“但是有一事,老夫還是要提醒一句,眼看著月份就要大了,兩位可要早做決斷啊。”章太醫道。裴斯遠聞言將目光看向了餘舟,那意思詢問他想好了沒有?
餘舟摸了摸鼻子,“能不能在讓我想想?”
“日子倒是充足的,餘舍人若是一時想不通,慢慢想也好。”章太醫說罷便欲告辭。
臨走前他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朝兩人道:“今日一早我為濯音公子施針時,他手腕已經可以動了,這說明他的手臂正在慢慢恢複。若是不出意外,十天半個月之後應該能恢複個大概。”
餘舟聞言高興不已。
“那他恢複了還能彈琴嗎?”餘舟問道。
“應該是可以的,不過完全恢複如初應該沒那麼快,得多等些日子。”章太醫道。
“隻要能好就行,多等就多等吧。”餘舟忙道。
裴斯遠見餘舟高興,眼底也不由染上了幾分笑意。
章太醫告辭後,裴斯遠親自將人送到了外頭。
“裴副統領可想好了?”章太醫問道。
“啊?”裴斯遠一怔,方才似乎有些走神。
“餘舍人說要慢慢想,老夫看著他這不是沒想好,而是已然有了決斷。”章太醫道:“因為他這決斷,哪怕慢慢想個三四個月,也不會有什麼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