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平行世界,和原書無關)
京城,春夜漸深。
但城中最大的花樓此刻卻依舊熱鬨。
一輛馬車緩緩駛過街道,停在了花樓門口。
隨後車簾撩開,一個年輕公子從馬車裡探出了頭。
此人名叫餘舟,看著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一張臉長得精致漂亮,哪怕身上隻穿了一件素雅的薄衫,也掩不住他過人的姿色。
“公子,柳公子怎麼約您來這種地方見麵啊?”小廝看了一眼尋歡樓的招牌,表情有些複雜。
“許是這種地方人多,見麵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吧。”餘舟遲疑道。
眼前這尋歡樓是京城有名的花樓,也是京中勳貴子弟們最喜歡聚集的地方之一,隻因這裡不僅有美酒美人,還有著徹夜不眠的熱鬨,自然是買醉尋歡的好地方。
但餘舟顯然沒來過這裡,以至於他剛下了馬車走到尋歡樓門口,就被上來招呼的姑娘嚇了一跳,人家手裡拿著的絹帕往他臉上一掃,他就臉紅得手足無措了。
那姑娘一見他長得漂漂亮亮,又這麼害羞,越發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就要拉他的手。
“使不得,使不得。”餘舟忙躲開對方的手道:“姑娘請自重。”
“哈哈哈哈哈。”那姑娘被他逗得咯咯直笑,連帶著旁邊的幾個姑娘都跟著投來了揶揄的目光,紛紛甩著絹帕往他身上掃。
餘舟這會兒就像個進了盤絲洞的唐僧,恨不能拔腿就跑。
然而他今日要來見一個很重要的人,所以隻能勉強穩住心神,忍住了逃跑的衝動。
就在餘舟被姑娘們圍著不得解脫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隨後馬蹄聲停在門口,有一個身材挺拔的年輕武將從馬上一躍而下。
“哎喲,是裴副統領來啦!”姑娘們一見來人總算是放過了餘舟,朝著來人湧了過去。
來人名叫裴斯遠,是禁軍副統領,年紀二十出頭,長相英俊,身形極好,就是氣質略有些邪氣,尤其眼底含著笑看向彆人時,總給人一種沒來由的壓迫感。
此時,餘舟隻轉頭瞥了他一眼,與他目光短暫對視了一瞬,便覺周身一涼,下意識便收回視線快步進了樓裡。
他暗道幸虧這個裴副統領來的及時,否則他要擺脫這些姑娘進來都得頗費一番周折。
餘舟進了尋歡樓,不敢再去招惹那些姑娘,忙拉住一個夥計道出了自己與人約好的雅間名字,夥計聞言立刻便引著他去了二樓。
與此同時,裴斯遠十分闊氣地抓了一把金葉子出來,隨手分給了圍著自己的姑娘。
姑娘們高興不已,有的湊上去想親他,卻被他不動聲色的一一擋開了。
裴斯遠將馬鞭遞給了上來招呼的夥計,隨後問了幾句,便也提步上了二樓。
他在這尋歡樓有一間包年的雅間,平日裡除了他沒人會進去。
而裴斯遠之所以喜歡來尋歡樓,與很多紈絝的目的不同,他既不是為了社交,也不是為了找姑娘或小相公,甚至都不是為了看歌舞表演。他來這裡,是因為這裡的梨花白釀得極好,且全京城隻有這一家有這種酒。
沒錯,他來就是為了喝酒。
裴斯遠進了雅間,很快便有夥計送來了酒菜。
他拿起酒壺斟了一杯酒,而後將酒杯放在鼻間輕輕一嗅,當即愜意地輕輕歎了口氣。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喝下第一口酒的時候,隔壁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
他眉頭微微一擰,通過極好的耳力,聽出隔壁那雅間裡是來了個新客人,裡頭的人正在起哄,勸那人喝酒呢。
那人聲音聽著清越順耳,估摸著人應該長得也不錯,就是似乎是第一次來,有些放不開。
“柳師兄,我約了你是想說正事,不是來尋你喝酒的。”那人一本正經地道。
“餘師弟,這種地方來了不喝酒,那你難不成是想找姑娘,或者找小相公?”另一人道。
眾人當即爆發出一陣哄笑,聽得出隔壁應該有四五個人的樣子。
裴斯遠一聽這動靜就知道,多半是一群紈絝將正經人家的公子哄了來,耍著人玩兒呢。
“不是,但是我也不會喝酒。”那人道。
“餘師弟,你若是不喝今日走吧,這點麵子都不給師兄,我這個做師兄的會傷心的啊。”另一人故作為難地道。
隨後,隔壁略靜了片刻,估摸著是先前那人妥協了。
裴斯遠淡淡一笑,捏著酒杯,將杯中的梨花白慢慢送入了口中。
這酒入口味道不算特彆衝,口感卻極佳,帶著淡淡的梨花香味。
就在裴斯遠仔細品味著口中的回甘之時,卻聞隔壁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裴斯遠:……
這麼好的酒,竟然能嗆成這樣?
那被勸酒的小公子被嗆得咳了好一陣子,周圍的人似乎覺得索然無味,紛紛發出了失望的聲音。
“柳師兄。”那小公子剛咳嗽完,嗓子還有些啞,“酒我喝了,咱們能說話了嗎?”
“那你等我一會兒吧,我這酒都還沒喝完呢。”後頭那人有些不耐煩地道。
他話音一落,便聞那小公子又道:“那我去外頭候著師兄吧。”
“好。”另一人敷衍道。
隨後一陣開門聲響起,隔壁又陷入了先前的嘈雜。
裴斯遠喝罷了杯中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大概是一個人喝酒太無聊了,他覺得有些坐不住,索性起身往門外探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恰好與立在隔壁雅間門口的人撞上了視線,對方目光中帶著幾分無措,像個誤入了狼窩的兔子一般,立在那裡顯得與周圍的嘈雜格格不入,看上去無辜又不安。
這人正是方才在門口險些被人纏住的餘舟。
裴斯遠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挑了挑眉問道:“這酒不好喝嗎?咳得那麼厲害。”
“不……”餘舟忙道:“不是酒的問題,酒很好,隻是我不擅飲酒。”
他隻當是自己方才咳嗽打擾到了隔壁的人,忙歉意地朝對方微微頷首。
裴斯遠聽他說酒很好,眼底的疏離慢慢淡了,笑道:“我屋裡有位置,進來坐著等吧。”
餘舟似乎有些怕裴斯遠,垂在身側的手不安地搓了搓,忙道:“多謝,不必麻煩了。”
“不麻煩。”裴斯遠說著一手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餘舟不知該怎麼拒絕,又見他一直推門等著,竟然就這麼傻乎乎地進去了。
因為眼前這人看著雖然很有壓迫感,但給人的感覺,反倒比他師兄那屋裡的人更舒服一些,最起碼這人看著他時,眼神裡沒有嘲弄和揶揄。
而且大家都是大男人,萍水相逢的,他覺得人家對他肯定也不會有惡意。
“你口中那位柳師兄,可是柳妃的胞弟柳吉安?”裴斯遠問道。
“公子認識在下的師兄?”餘舟問道。
“你是他的師弟,所以是剛下了獄的那位程尚書的弟子?”裴斯遠問道。
“是。”餘舟忙道:“在下餘舟,正是程先生的弟子。”
餘舟見他僅憑偷聽到的幾句話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便知道無論此人是敵是友,再隱瞞都是無用,乾脆直接承認了。
裴斯遠挑了挑眉,問道:“來找柳吉安做什麼?”
“來……”餘舟目光微閃,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
“他是程尚書所有的弟子中最有家世背景的一個,你想求他去救你的老師?”裴斯遠問道。
“你……你怎麼知道?”餘舟一臉驚訝。
裴斯遠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他若有心去救,何須你費口舌?這裡不是你這種人該待的地方,趁著他們還沒喝多,走吧。”
“可是……”餘舟張了張嘴,顯然不想就這麼放棄。
他的老師已經被抓進大牢三日了,他人微言輕,如今隻在中書省做著一個小小的主事,什麼話都說不上,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來求他的師兄柳吉安。
對方說了會幫忙,約了他今夜在尋歡樓詳談。
可他沒想到,對方竟會是這副態度。
“興許……師兄也在想辦法。”餘舟小聲道。
“你是不是……”裴斯遠將一個傻字生生憋了回去,無奈道:“回去吧,程尚書若是知道你為他奔走,定然會領你的情,但是此事你幫不上忙,彆再徒勞無功。”
餘舟略微垂著頭,依舊沒有打算要走的意思。
裴斯遠聽著隔壁的動靜,半晌後突然起身,一把拉起餘舟,而後半強迫地拖著他走到了隔壁雅間的門口。
裡頭的動靜其實並不大,隔著牆壁裴斯遠耳力好能聽到,餘舟卻聽不到。
如今到了門口,隔著一道門板,餘舟便聽清楚了……
“陛下要發落的人,我哪兒敢說話?”柳吉安醉醺醺地道:“也就那個傻子,自己連隻螞蟻都不如呢,還想替旁人伸冤,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晦氣!”
“你小點聲,人在外頭呢……”有人提醒道。
“不怕他聽見,最好他自己識趣,早點回去,免得耽誤我找樂子。”柳吉安道。
裴斯遠目光落在餘舟麵上,便見對方長睫微微一顫,眼睛也有些發紅,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但他並沒有哭出來,甚至還朝裴斯遠行了個禮,這才轉身朝著另一側行去。
他的背影有些單薄,看著一碰就會倒似的。
裴斯遠盯著他看了半晌,而後才又回了雅間。
真夠笨的。
裴斯遠心中暗道,程尚書怎麼會教出這麼死腦筋的弟子?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這論斷有些可笑。
柳吉安倒是聰明,懂得趨利避害,毫不顧念師門情誼,但這種人他見得多了,朝中一抓就是一把。
這麼一對比,倒是那個傻乎乎的小公子更討人喜歡一點。
裴斯遠聽著隔壁的吵嚷聲,忽然覺得有些無趣,聰明喝完了杯中酒便起身離開了。
他大步出了尋歡樓,在迎上來的夥計手裡接過了馬鞭,夥計忙一溜小跑著去後頭幫他牽馬了。
在等著馬來的工夫,裴斯遠目光一掃,望見了立在街對麵的單薄身影。
對方立在馬車邊似乎在等人,這會兒看到了他,小跑著幾步朝他奔了過來。
“還不死心等著呢?”裴斯遠語帶嘲諷道:“柳吉安話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我不是在等他。”餘舟朝裴斯遠行了個禮,忙道:“方才離開得匆忙,忘了朝公子道謝,多謝公子今日開導,在下謝過公子。”
餘舟這個禮行得太過鄭重,讓方才還在嘲諷他裴斯遠頓時有些尷尬。
他隻是隨口說了那麼兩句,倒也談不上開導,這小公子倒是有趣,竟為了朝他道謝專程在此處候著。
裴斯遠原以為他是有彆的事情,在這裡隻是順便等他。
但餘舟道完謝之後,便轉身走回了馬車旁,上了馬車走了。
裴斯遠看著漸行漸遠地馬車,突然忍不住笑了。
他倒是不知道,他們朝中竟還有這麼懂禮數的小傻子。
這麼一想,那姓程的老匹夫倒也教出了個有趣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