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稍稍冷靜一點就會發覺，眼前的黑貓和自己常見的那隻並不一樣，因為對方脖子裡沒有掛著他送的那隻鈴鐺。但因為今天有雨，黑貓渾身沾濕了，再加上被摔死後表情並不安詳，所以餘舟根本無從分辨。
他隻憑對方為他衝出來的那個動作，便認定了這就是他的狗子。
與此同時，將方才那隻橘貓妖徹底了結之後的裴斯遠，正立在餘舟家門口的巷子裡。
方才他覺察到餘舟有危險，又不想暴露自己，所以放出了一縷妖力，幻化出了一隻黑貓。
因為那不是他的本體，所以裴斯遠並不如何在意它的死活。
但他卻忽略了黑貓對於餘舟的意義。
因為黑貓是裴斯遠的妖力幻化而成，所以他能通過黑貓的身體，感受到餘舟正在做的事情。源源不斷的靈力通過黑貓的身體傳入裴斯遠體內，惹得他心中有些躁動。
裴斯遠並未阻止餘舟，他想著對方靈力本就微弱，想來試了無果便會放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餘舟似乎並未打算收手，就那麼固執地一次次釋放出靈力，任由自己原本就不豐富的靈力如石沉大海一般注入黑貓體內。
裴斯遠忍不住懷疑，若是沒有人阻止，這傻子可能會將自己本就不多的靈力耗光。
無奈之下，裴斯遠隻得現身，叩響了餘舟家的家門。
片刻後，不斷輸入他體內的靈力總算是停了下來。
很快，門內傳來一陣窸窣，但餘舟並未著急打開門，而是警惕地在裡頭問了一句，“你是誰？”
“是我。”裴斯遠淡淡開口。
餘舟認出他的聲音，稍稍有些吃驚，但還是打開了門。
裴斯遠看向門內，便見餘舟雙目通紅，沾濕的長睫略有些發顫，看向他的目光則帶著些許茫然，應該是情緒尚未平複。
“我路過，察覺附近有妖氣。”裴斯遠道。
不等餘舟開口，他便徑直踏入了門內，目光在餘舟家裡逡巡了一圈。
餘舟跟在他身後，斷斷續續解釋道：“我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隻貓妖……”
他因為剛哭過，說話時聲音還帶著些許鼻音，聽起來可憐巴巴的。
裴斯遠看了他一眼，提步踏進了屋內，屋內的桌上擺著他妖力所化的那隻黑貓屍體，而屋內則充斥著餘舟在替黑貓療傷時所溢出的靈力。
“狗子為了救我……被貓妖摔死了……”餘舟看向黑貓的屍體，聲音又開始有些哽咽。
裴斯遠歎了口氣，抬手釋放出一縷妖力，隨後那隻黑貓便翻了個身活了過來。
“狗子！”餘舟一見大喜，忙上前將黑貓抱在懷裡，忍不住用臉去蹭他。
裴斯遠身體一僵，麵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不得不深吸了口氣掩飾住自己的失態。
餘舟不知道的是，他對黑貓做的每一個動作，裴斯遠都能感覺的到。
換句話說，餘舟用臉去蹭黑貓，就跟去蹭裴斯遠差不多。
“他對你那麼重要嗎？”裴斯遠忍不住問道。
“嗯。”餘舟一隻手在黑貓身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我來人族的地方之後，隻有這麼一個朋友。”餘舟在化成人形之前太孤單了，所以他很珍惜身邊的人和動物。雖然黑貓來了之後他家裡就再也沒有彆的貓來過，但日子久了餘舟覺得有這一隻陪著自己也夠了。
裴斯遠挑了挑眉，心中的感覺略有些異樣。
他用點心喂了這小精怪這麼久，竟然連一隻貓都不如。
雖然這隻貓也是他的妖力化出來的，但聽餘舟這麼說他還是有些不大高興。
“你的本體對很多妖來說都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會被貓妖攻擊並不奇怪。”裴斯遠道。
餘舟回想起那隻貓妖的舉動，小聲道：“可是那隻貓妖……想咬我的脖子。”
“這很奇怪嗎？”裴斯遠看向餘舟問道：“你不會以為彆的妖隻是覬覦你的靈力吧？”
“難道不是嗎？”餘舟不解道：“狗子見了我，也隻是喜歡我本體的味道而已。”
在餘舟看來，黑貓最初能對他那麼親近，多半也是因為他的本體。
裴斯遠簡直要被他的傻勁兒氣笑了。
“你的靈力能安撫很多妖族，能滿足他們的某些渴.望，也能幫他們修煉，你的血肉於他們而言，同樣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裴斯遠看向餘舟，認真地道：“他們不是想吸你的靈力，而是想……吃了你。”
餘舟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當即嚇得麵如土色。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對於很多妖族來說，竟然是食物一樣的存在。
他不知道的是，很多妖都有著食用同類的習慣，甚至很多妖會專門用這樣的方法來提高自己的修為。隻不過京城這地方有妖管司，所以在這方麵控製得比較嚴格，今日那隻橘貓妖多半是剛來這地方不懂事，才會貿然對餘舟出手。
“為什麼……要吃我？”餘舟小聲問道。
裴斯遠看向餘舟，目光落在他泛著紅意的唇上，“可能是為了提高修為，或者隻是因為嘴饞，就像你喜歡吃點心一樣。”
莫名被比喻成點心的餘舟，感覺整個妖都不好了。
他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麵，自己變成了一個軟糯香甜的糖丸子走在街上，周圍都是像他一樣的饞貓，隨時想伸手把他撚起來塞進嘴裡。
裴斯遠這番話並非是在嚇唬他，而是事實。
隻是他在認識餘舟的第一天就在他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妖力，沒想到竟會有妖無視他的警告，公然對餘舟下手。若非他今日路過，餘舟這會兒說不定已經被那隻貓妖折騰夠了……
念及此，裴斯遠眼底便閃過了一絲淩厲的殺意。
哪怕貓妖已經被他除掉了，依舊不能讓他泄憤。
餘舟似乎是真的被嚇到了，抱著黑貓一動也不敢動，麵色變得蒼白如紙。
裴斯遠取出一支玉簪，抬手隨意插在了他的發間。
“戴著這個。”裴斯遠道：“前幾天剛繳來的法寶。”
餘舟伸手摸了摸，問道：“要怎麼用？”
“用靈力催動它刺入妖族體內，尋常小妖當場就會斃命。”裴斯遠說罷又道：“不過想來你跟人交手時，連出手的機會都不會有。”餘舟聞言臉一紅，有些窘迫。
隨後，便見裴斯遠又取出一枚指環，套在了餘舟手上。
這件法寶是防禦法寶，尋常妖階的小妖若是朝餘舟動手，會被反噬。
餘舟好奇地轉動了一下手上的指環，以他的靈力感受不到這法寶的威力。
但裴斯遠這麼厲害，還幫他救活了黑貓，所以對方說什麼餘舟都會信。
“多謝你。”餘舟將黑貓放下，朝他行了個禮。
不等裴斯遠開口，餘舟又問：“我要怎麼報答你呢？”
裴斯遠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心中又忍不住有些躁動。
但他很快收斂了自己的心神，狀似隨意地道：“不必。”
餘舟一怔，顯然有些意外。裴斯遠是他的上司，不僅幫了他大忙，還送了他東西，竟然什麼好處都不要，這令餘舟有些過意不去。
他在人族的書上學到過一個道理，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的理解是，一個人對他好，他就得回報對方，否則很無禮。
“你是什麼妖？”餘舟朝他問道。
裴斯遠一怔，心虛地看了一眼旁邊正在舔爪子的黑貓，不答反問：“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方才說，我的靈力可以幫助很多妖修煉，那對你會有幫助嗎？”餘舟問道。
裴斯遠看著他，忍不住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似乎是明白了他這話的言外之意。
像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意圖一般，餘舟小心翼翼釋放出了些許靈力，試探性地讓自己的靈力繞著裴斯遠轉了一圈，果然發覺裴斯遠的目光微微起了些變化。
“你也渴望我的靈力嗎？”餘舟問。
他沒有什麼能報答裴斯遠的，唯有這一身微弱的靈力還能拿得出手。
他問得太過直白，裴斯遠都不知道該如何搪塞。
“我幫你，不是為了這個。”裴斯遠沉聲道。
“我知道。”餘舟麵色微微有些發紅，他朝著裴斯遠麵前走了兩步，稍稍踮起腳尖湊近裴斯遠唇邊，而後催動體內的靈力源源不斷釋出。
裴斯遠呼吸一亂，理智驟然像一根繃斷了的弦，連掙紮都來不及就失控了。
他一手扣住餘舟的後頸，將人壓向了自己，兩人雙唇相觸，餘舟的靈力越發猛烈地湧進了他體內。
餘舟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襟，似乎想要掙紮，卻忍住了。
裴斯遠像一個饑.渴了許久終於尋到水源的旅人，直恨不得能一次喝個飽。
這些日子餘舟每天在他身邊轉悠，早已將他撩.撥得疲憊不堪，於是對方這麼一主動，他便有些控製不住自己。
直到感覺懷裡的人身體一軟，裴斯遠才回過神來。
餘舟靈力本就不強，今日試圖幫黑貓療傷時已經耗費了許多，這會兒又被裴斯遠這麼一吸，整個人就像是被抽乾了一般，再也支撐不住。
裴斯遠很快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他將人一把抱起放在桌上，而後抵住對方的薄唇，將自己的妖力源源不斷送入了對方體內。
他們倆這一來一往，就像是在置換自己的妖力一般。
但餘舟渡給裴斯遠的靈力，隻有撫慰的作用，對裴斯遠來說絲毫沒有彆的用處。
可裴斯遠渡給他的卻是高階大妖的妖力，哪怕餘舟能吸收一兩成，也會在不知不覺間提高自己的靈力。
餘舟這一昏迷，做了個很奇怪的夢。
他夢到有人一直往他嘴裡喂東西，把他撐得有些難受。
於是他便哼哼唧唧扭過了腦袋，表示了某種意義上的拒絕。
但對方卻很強勢，用一雙大手扣住他的腦袋，強迫他繼續吃，像是要把他撐死似的。
不過很快餘舟便感覺體內衝撞的妖力像是被人引導著一般，慢慢浸入他的四肢百骸，隨後他那種很撐的感覺就消失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屋內已經沒有了裴斯遠的蹤影，隻剩趴在枕邊的黑貓。
不知何時，黑貓已經將自己身上的毛舔乾淨了，脖子上那顆小鈴鐺也出現了。
但餘舟壓根沒留意到這些細節，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奇怪。明明給裴斯遠渡了那麼多靈力，都累暈了，可他這會兒醒過來卻沒有什麼疲憊的感覺，甚至覺得體內很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