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樓說快不快,認真數數不過三五秒;說慢又很慢,至少此刻還有時間供李事理拐著彎地去打聽。
他說:“這個時間點你才回來?”
說完他又笑著輕輕拍打自己的嘴巴:“瞧我,總是囉裡囉嗦。忘記你們年輕人都不喜歡多管閒事。”
“不過也是,多管閒事可是不討喜的性格。”
“哢擦”一聲,是沈槐咬碎嘴裡糖果的聲音。
伴隨著叮咚一聲電梯鈴響,他慢慢回頭,用那雙透明琉璃一般的咖色眸子盯他。兩人對峙三秒後,沈槐伸出一根手指頭按住開門鍵,笑:“巧了,我倒是偏愛管閒事的年輕人。”
李事理麵色微微一僵,又儒雅地笑笑,像是縱容不懂事的孩子。
到了樓梯口,他站在門口沒動,笑著望向沈槐的方向。
周美娟此刻竟格外得緊張,哪怕她如今已是人人都看不見的魂靈。她嘶地一聲,在原地轉圈圈:“怎麼辦怎麼辦,我知道李事理這個人,他懷疑心很重的……怎麼辦,他肯定記住你了。”
沈槐一邊嚼著棒棒糖,一邊慢條斯理地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找到寫著802的鑰匙。
鑰匙入孔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每一次扭動都像是敲擊在周美娟心頭的重釘錘。
“哢噔”一聲,門開了。
周美娟驀地長舒一口氣。
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個多麼心狠的家夥,哪怕……但也不想這個小夥子送命。
沈槐關上門,隔絕掉李事理的注視。他一邊伸著懶腰一邊邁步往客廳沙發走去。
周美娟緊緊跟在他身後,絮絮叨叨地念著:“這房子真的是你的?我住過來這麼多年怎麼都沒看見過你……這房子好像是一對夫妻的……”
沈槐聞言手指摩挲一下,抬頭望向周美娟。
就見她正四處看著,雙手不停地擦著自己的魂體。
她在說謊。
這間房雖說他很久沒住過,但也沒租出去。
隻是閒置的一套房。
沈槐沒回答她的問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微微抬頭看著她,掏出自己的小綠記仇本,問:“你是什麼時候死的?”
人死亡的24小時後會自動出現在劉老街亡靈站處,9.8日淩晨2點周美娟出現在那兒,代表她死亡時間在前一天的淩晨2點前,也就是9.7日淩晨她已死亡。
考慮到她是被碎屍,24小時的時間李事理就算來得及處理屍體,也大概率會留下一些痕跡。當然,也不排除他蓄謀已久,殺人分屍隱藏蹤跡全都算計清楚。
周美娟含糊著說就昨天淩晨左右,她也說不清具體時間。對於兩人到底是為何發生的衝突,她也一句帶過,說李事理狠心。
沈槐隻聽聽,沒細究她話語中的漏洞。
畢竟無論如何,李事理沒有判她死亡的權利。
更何況單從血腥氣看來,周美娟的身上並無血孽,這代表她甚至連孩子都沒墮過。
這樣一個人,就算隱瞞什麼,也隻是道德上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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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槐隻眯了不到兩個小時,六點天色剛亮,他報了警便數著時間出門。
鐵門輕輕敲擊牆壁的碰撞聲不算大聲,但門剛合上的15秒內,對麵的門便打開,露出李事理那照例儒雅的麵龐和微笑。
“好巧啊,我去上班。你呢?”李事理笑著寒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麵前的人格外在意,特彆是……在這件事發生後,這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就出現在他的家門口,甚至還住進了對麵。
沈槐打了個哈欠,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看向對麵緊閉著的門,似是莫不在意地問了一句:“你一個人住嗎?”
李事理按下電梯鍵,簡單說:“我女兒去她奶奶家玩了,下周才回來。”
聽見他這句話,身後本來一直在掐著他脖子的周美娟想起還在讀六年級的女兒,又哭嚎開來,嘴裡念念叨叨著要這狗男人償命。
【你怎麼好意思提女兒……囡囡以後該怎麼辦!!你還我命來!!!你還我的命嗚嗚嗚……】
剩下的都是哽咽的哭嚎聲。
沈槐出了電梯後並未離開,而是在1單元門口抬頭仰望8樓的構造,看著看著,他敏銳地注意到兩道目光。
天色還很早,這會兒小區門口隻有零星的幾位老人,他們或揮舞著雙臂走動,或兩三人坐在座椅上小聲交談,或仰望天空做沉思狀。
很有當代老人閒適悠閒風範。
兩道望向他的目光,一道來自於一輛黑色輝騰的駕駛位。
半開的玻璃窗隔絕不了裡麵的眼神。
沈槐望過去時,開車等候車閘門開的李事理朝他點點頭,笑容依舊。
還有一道……
沈槐望過去,對上那人沉穩中夾雜探究的眼神。
這人穿著藍色工裝襯衫,著黑褲,手臂上搭著一件黑色外套,正挺直如鬆柏地朝這邊看過來。
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