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從高一開始的第一天就是同桌,熟悉之後,林挽跟班主任申請換座位時不要把她們調開,所以兩人一直坐到了今天。
因為陳炙越的緣故,學校裡的許多人都不喜歡林挽,即使不討厭她的,也不敢靠近她,生怕一不小心成為陳炙越的下一個針對目標。
那段日子裡,林挽遭受著身邊人形形色色的憎惡,她的書經常莫名其妙地失蹤,作業經常被人“忘記”收,然後挨老師的一頓罵。
如果沒有時堯,她大概率會跟朱詠涵要求轉學,轉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可她身在陳家的彆墅裡,即使轉學,也避免不了天天和陳炙越見麵。
而時堯雖然膽子小,卻是學校裡唯一一個願意跟她一起的人。
她沒有林挽那麼大的勇氣,敢當麵和陳炙越叫板,卻會在私下默默幫助她,幫她找回失蹤的課本,陪她一起送作業。
林挽永遠無法忘記,時堯跟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你怕什麼,即使世俗淹沒了你,也有我陪著你。”
她如仲夏將至,降臨在林挽大雪紛飛的內心,賜她半生明豔海棠。
但就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她有個致命缺陷。
她太容易被騙。
就像時堯和傅凜,對方隨便哄幾句甜言蜜語,給幾顆糖棗,她就傻傻地以為他是真的對自己好。
世間苦苦癡情者,何嘗不是如此?
迷戀一個人會自動為對方鍍上金光,潛意識裡就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時間總是默契地將一切摧毀。如果不是傅凜的出現,她們很有可能會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會一起考大學,一起畢業,一起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燈影明滅,煙火畏樓。撼流年,恐荏苒。
過往的膠卷緩緩回放,播放著鋪滿落葉的街道。後來煙雨壓滿城,無傘無友一人行。
人生是一場荒誕的幻覺嗎?歡愉退卻,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剩下些什麼。
旁人都在各種情欲裡遊刃有餘,唯獨她還在一個人孤獨地看著二十四橋的明月,看它圓滿,看它憾缺,看它高高掛起,不染塵埃。
……
月隱暮儘,舊夜掌燈。
彆墅的其他房間都滅了燈,唯獨林挽房間的台燈常亮。
她坐在課桌前,一頁一頁翻著自己的日記本,上麵記載了自己從初一到高一的全部經曆。
她小時候喜歡寫日記,但自從上了高二,就沒什麼時間寫了。
日記本的最後一頁,停在了和陳炙越決裂的那一天。
【經曆這些是為了什麼?第二天的陽光是不是太過虛偽?人們都說黎明帶來新生,可為何我的苦難經久不息?】
當時,她寫下日記的最後一句話,以此徹底告彆過去的自己。
那些隻有一盞燈陪伴的漫漫長夜,黑色封麵的日記本裡記錄著每一個曾經讓她無比難過的瞬間。
她是個重情義的人,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她都格外珍惜。
沒人知道,當年和陳炙越決裂,她一個人哭了很久很久。今天和時堯鬨掰,她也落了一整夜的淚。
她不會當著彆人的麵哭,她覺得那樣是在用眼淚博取同情,所以總是躲在一個沒人的角落偷偷掉眼淚,哭完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後迎接嶄新的明天。
正如真正的生活沒有長歌悲泣,愛都是形而上的概念。
經年累月的夢境裡,她用麻痹意識的克製換來心安理得的殘忍。她窺見離她遠去的人化作紛飛的蝴蝶,翅膀顫動間灑落了一場蹁躚的凋零,如池中月,鏡中花,繚繞成一縷留念。
長燈明燭久燃未熄,穿透她陳朽落敗的眼淚。
門那邊忽然傳來“吱呀”的聲音,林挽慌亂地合上日記。由於動作太快,一不小心將它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