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漸下垂,褪色的光芒暈染大地。街道氤氳著朦朧的霧氣,掩蓋時間虛弱的脈搏。
大約六點多,林挽從商業樓出來,卻半天也看不見安妮的人影。
走之前,她叮囑安妮,如果自己長時間沒下來就去報警,她不會現在就去了吧?
林挽沿著街道溜了一圈,尋思著這也沒過多久,誰知一個轉頭,在隔壁奶茶店的透明玻璃牆後看到了安妮和一個銀色頭發的帥哥相談甚歡的場景。
安妮和帥哥坐在店裡靠牆的位置,一邊喝著奶茶,一邊優雅地聊天,看那飄飄然的神情,似乎完全忘了林挽囑托她的事。
林挽頓時產生了一種被世界拋棄的孤獨感。
她過去走到安妮對麵,正對著她。
看到林挽,安妮突然想起早已被拋之腦後的叮囑,心虛地揮起手打招呼:“挽,你結束啦?”
“出來半天了。”林挽撇撇嘴,抱怨著:“你走了怎麼也不給我發個消息?害得我找了半天。”
她在大樓裡麵對暴風驟雨,水深火熱;她的好閨蜜則在奶茶店快樂地釣男人。
隻見帥哥站起身,十分紳士地跟安妮道彆:“既然你朋友回來了,那我就不耽誤你們了,下次再見。”
隻是這聲音……怎麼聽著有點耳熟?
當銀發男人轉過頭時,林挽呆住了,臉色一僵。
周存為什麼會在這裡?
還跟沒事人一樣,悠閒地在奶茶店同安妮聊天。
這棟商業樓離周存的公司很遠,甚至不在一個地區。林挽剛見完陳炙越,就在這塊區域碰到了周存,讓人很難不懷疑他們是算計好的。
等周存離開,林挽坐在了他剛剛的位子上,詢問安妮:“你認識這個男的嗎?”
“不認識啊。”
“那你怎麼和他聊得火熱?”
“你下午不是讓我在樓下waityou(等你)嗎?但那裡實在是太熱了,我站得好累……”
林挽揭穿她:“一樓大廳有空調沙發。”
“我正好口渴了,就去奶茶店點了杯檸檬茶,坐在位子上的時候,有個人跟我搭訕。我一看是個帥哥,就陪他聊起來了。
“他找你搭訕?”林挽狐疑道。
安妮美滋滋地托著腮,一雙月牙眼眯起甜美弧度:“可能是看中了我的美貌,他還要了我的taformation(聯係方式)。”
“他怎麼搭訕你的?”
“他先是誇讚了我的美貌,然後說從我進門起,他就注意到我了,不知能否跟我認識一下。”
林挽豎起大拇指,評價:“好熟悉的套路。”
但她怎麼就感覺,周存不懷好意呢?
並非她多想,而是被陳炙越用事實教訓過。麵對他這樣的人物,就得時刻提防著。
“他挺會聊天的,問我是不是在等人。即便我說英文,他也能很快聽懂。”
其實在英國的時候,安妮偏內向靦腆。直到董思嘉教了她許多戀愛方麵的經驗,她才學會了坦然地跟男生聊天。
安妮想起方才林挽震驚的表情,問:“你是不是認識這個帥哥啊?”
“以前的客戶。”
“他人怎麼樣?有女朋友嗎?”安妮查起了戶口。
“拉胯,特彆拉胯!”林挽毫不留情道,“至於女朋友,應該是沒有的,他都跟你搭訕了。”
“啊?怎麼個拉胯法?”
她簡要概括:“利用權勢跟惡人同流合汙。”
安妮震驚地捂住嘴:“可我看他言行舉止挺有紳士風度的,不像是那種人。”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他長得有點帥,所以你就覺得他不是壞人。”
安妮頓時啞言。
這是實話。長得好看的人,確實容易迷惑人心。
她連忙用彆的話題糊弄過去:“挽,你剛剛去商業樓見誰呀?為什麼還要報警?”
“一個很危險的人。”
“是壞人嗎?”
聯想起林挽最近的種種異常,安妮臉上浮現出幾縷擔憂之色:“那現在要報警嗎?”
“不是所有壞人都那麼容易解決的,盲目報警並不適用於每一件事。”林挽突然嚴肅起來,眸底凝結一點思考。
安妮的父親是名警察,良好的家庭教育讓她從小就樹立了正確的三觀。
但由於被家人保護得太好,安妮對惡人沒有什麼認知。在她眼裡,殺人犯就是最壞的那種。
可真正惡毒的人是沒有底線的,他們的手段極其殘忍,殺人並不是終點,比起死物,他們更樂意折磨活人,以此帶給自己獨一無二的、病態的快感。
就像林挽小說裡寫的那樣——純粹的惡徒是毫無人性的。
而陳炙越,遠比她想象中的更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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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線下訪談活動於傍晚七點開始,地點恰巧設在林挽和陸聞澤共同居住的彆墅附近。
今天剛好趕上兩個新晉作者的發布會,活動做得比往年大,來的人也更多。
林挽不確定編輯會不會來,為了防止被認出,她戴了個口罩。
本來說好的不去,但回家路上碰巧經過,就進來觀望了一眼。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簽售會長什麼樣。因為看文的類型獨特,她喜歡的作者很少,沒去過任何人的簽售會。後來成為作者,也沒參加過線下訪談。
這次主辦方為了招攬人氣,把平台內稍有名氣的作者都邀請過來,然後通過官方網站、社交媒體等途徑進行多方麵宣傳,將熱度上升到最大。
每個人的讀者聚在一起,造成了擁擠的畫麵,但無疑是熱鬨的。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效果。誰不希望自己受歡迎一點呢?
搭建的舞台與漫展風格協調一致。兩個新人作者在台上簽名,桌前排了老長的隊伍。
而林挽自始至終隻是一個人呆在角落裡,默默注視著人群中央。哪怕裡麵有她喜歡的作者,也沒有勇氣上前要個簽名。
高中時她也是這樣,習慣了被人排擠、暗無天日的生活。當全校搞集體活動時,她就躲在操場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將腦袋趴在矮石柱上,靜靜地眺望著他們。
悲喜自渡、日夜彌荒,這才是人間常態。
從那一刻起,她便不再屬於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