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淵閣,傍晚。
嚴嵩此刻正伏案寫著什麼,身旁站著嚴世藩這位太常少卿伺候筆墨,左下手的張治捧著書看的入迷,整個二堂內一片安靜祥和。
腳步聲響起,張治抬頭看了一眼,是通政使趙文華手拿幾道奏本走了進來。
“見過閣老、張閣老。”
趙文華見了禮,張治衝他點頭回了禮隨後便接著看自己的書,前者便拿起奏本走到嚴嵩的案前,將奏本往公案上一放就要說話。
“閣老,浙江......”
話還沒說完嚴嵩就抬起了頭,先是看了一眼趙文華讓其閉嘴,隨後扭頭看向嚴世藩:“嚴世藩,你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是,閣老。”
嚴世藩看了一眼趙文華,隨後躬身退後幾步,又衝著張治做了一揖。
“張閣老,下官告退。”
“嗯。”
等到嚴世藩離開了二堂之後,嚴嵩便繼續埋首寫自己的東西,嘴上開了口:“說吧。”
這個時候的張治也放下了書看向趙文華。
剛才嚴世藩在這,不是因為他有這個資格,而是因為嘉靖皇帝對嚴嵩的愛護。
嘉靖皇帝感念嚴嵩年老體衰,特批嚴世藩進入文淵閣侍奉左右,這是皇恩,但嚴嵩可不敢父子坐朝,因此嚴世藩隻要在的時候,基本都是閒暇時間,大家也沒人聊公事。
故而趙文華一到,嚴嵩便將嚴世藩趕走。
一個小小的太常少卿還不配聽國事。
趙文華開口道:“閣老,張閣老,浙江藩司李默、婁誌德上了奏本,臬司的陸遠也上了一道本。”
“都說的什麼。”
“三人說,浙直總督張經下了令,要求浙江在三個月內征集到足夠十萬大軍出海所需的糧草輜重。”
嚴嵩沒開口,張治先揚了眉頭。
“剛才你說浙江上本說張經要求浙江征集,還是籌集?”
“是征集。”趙文華側轉身子對向張治言道:“張經要求浙江征集物資,並親自向浙江臬司的陸遠麵授命令,要求浙江臬司配合浙江藩司行動。”
張治立時就納悶起來:“朝廷不是才撥給張經三百萬兩軍費嗎?錢呢?”
征集是強征,打著加稅的旗號,籌集是買,一字之差天壤之彆。
趙文華當然是搖頭:“不知道,浙江方麵不清楚,隻知道張經並沒有要出錢的意思。”
“亂彈琴。”張治坐不住了,立時詢問道:“那張經呢,浙直總督衙門沒有上本?”
“沒有。”
張治擰了眉頭,而後看向嚴嵩開口:“閣老,這事得和皇上說啊,強征易引起民變,不可坐視。”
“嗯,對。”嚴嵩這才抬起頭,拿過趙文華帶來的浙江三道奏本,看了一遍後提起朱砂筆在每一道本的最後添上一句話。
‘閱,臣嚴嵩轉司禮監麵呈聖上。’
批閱後嚴嵩將本還給趙文華,交代道:“茲事體大,速交司禮監。”
趙文華道了聲是,隨後立刻行動。
文淵閣就在宮中,因此離著司禮監也不算遠,陸遠三人的奏本進到司禮監的時候,溫祥這個掌印太監還在司禮監裡吃晚飯,沒去嘉靖的修道精舍伺候呢。
報值的小太監拿著奏本進了屋,埋頭就跪了下來。
“兒子給老祖宗,幾位乾爹請安了。”
溫祥人如其名,長得是溫煦祥和、慈眉善目,慢條斯理喝下碗裡的蓮子羹,衝那小太監開口。
“袁亨,什麼事啊。”
“回老祖宗,趙文華遞了浙江的奏本,說是內閣嚴閣老已經批了閱,急呈麵聖。”
“拿來我看看。”
“是。”
小太監袁亨爬起身,低著腦袋快步輕聲走到溫祥跟前,將本遞上後又跪回地上。
“彆跪著了,起來伺候吧。”
“謝老祖宗。”
溫祥捧著奏本看,那袁亨便掌著燈在不近不遠的位置伺候。
幾名司禮監的秉筆太監此刻也都停下筷,齊刷刷看著溫祥。
一本、兩本。
直到三本奏疏全部看完,溫祥這才合上看向幾名秉筆太監。
“浙江藩司和臬司的奏本。”
“說了什麼事啊。”
負責內官監的秉筆太監陳洪開口,這人聲音有些尖細,聽起來陰測測很不舒服。
“總督衙門要求他們浙江征集大軍糧草,浙江不願意,這就上了本,不願意接總督衙門這道令。”
和陳洪麵對麵而坐的另一個秉筆太監,負責東廠、錦衣衛的黃錦跟著開口。